换做以前，许茶茶就算是顶着被设计师粉丝骂的可能性，也会咬牙顶替，任性和选择权那都是有退路的人才有的权利，她能做的就是卯足劲赚够每一分能让自己离开寄人篱下生活的钱。
但是这次她不想了，看到这件衣服，许茶茶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位老设计师在上面一针一线花的心血，和对他孙女毫无保留的疼爱，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不能拿平常心穿上它去拍照。
身上的裙子像是紧紧箍着她的大手，让她喘不过气来，只想快点脱下来。
“对不起，姐姐。”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我可以不拍了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造型师紧张起来，“还是心情不好，还是姐姐化妆把你弄疼了，那我们先休息一下好不好。”
许茶茶摇摇头，黑眼珠倒映出她们焦灼的模样，“你们再问问那个设计师爷爷吧，可能在他心里?，就算是赔钱给你们，也不想看见这件衣服穿在别的小朋友身上。”
造型师有点懵，她没想到许茶茶这么小的年纪，心思这么细腻。
不过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华婧就是想先斩后奏，把事情办成了郎树就没有拒绝的话语权。
按照郎树的性格，很有可能会直接甩违约金过来。
“姐姐，帮我脱下来吧。”许茶茶拉着她的手，往更衣室扯，“我们等那个妹妹身体好了再拍好不好？”
造型师有点心软，但心里?还记得华婧的吩咐，不敢忤逆。
“我去和婧婧阿姨说。”许茶茶看出她的顾虑，迈着小短腿大步往外走。
华婧正在和摄影师交流布景设置，看见穿上衣服的许茶茶眼前一亮，拍拍手，“我就说她合适。”
“小漂亮，要不要考虑和阿姨签约，来我们这做模特？”华婧两手捧住她的脸蛋，力道和揉面团一般大力。
“婧婧姨姨，窝噗想拍了。”
许茶茶眉毛皱起，脸颊被华婧捧住说话都不清楚，搞得气氛一点都不严肃了。
“你说什么？”华婧收回手，“不想拍，为什么。”
她以为是许茶茶小孩子心性，体验过新鲜感后，看见摄像机害怕才临阵退缩。
“这件衣服是郎爷爷送给他孙女的，茶茶不可以抢走它。”许茶茶认真地说完，两手叠在身前?，给华婧鞠了个躬，“对不起，茶茶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拍就不拍干什么鞠躬，被你姨姨看见还以为你在我这受委屈。”华婧连忙把她扶起来，叹口气，“你这么懂事，倒是显得阿姨好冷血。”
许茶茶摇摇头，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婧婧阿姨也是为了这里?的哥哥姐姐着想，茶茶理解你的。”
这话说到华婧心坎里去了，她是主编管着底下一群人的饭碗，必须考虑的比别人周全，比别人顾全大局。
EV童装做得远不如时尚周刊好，销量低迷，几?次休刊都是她到处拉人脉找采访好不容易才奶活，所以甚至不用出什么大乱子，只要有点漏洞被抓住，停刊裁员都是情理之中。
华婧和温沐白说自己头秃其实不是开玩笑，她的焦虑已经严重到每天晚上要吃安眠药才能睡着。
“你们的杂志我也有看哦。”许茶茶昂头，“但是字太多了，看着好累，我爸爸倒是看得懂，但是他每次看完也还是不知道该买什么，最后还是给我买一堆又?贵又丑的小裙子。”
之前?对比各家杂志的时候，许茶茶就有发现EV童装很严重的一个问题。
——为了提升所谓的格调牺牲杂志本身的可读性。
童装杂志客户群大多是一些有孩子的中高产家庭，他们工作繁忙回家又要照顾孩子的吃喝拉撒，偶尔抽出一点碎片的时间哪有精力去研读那些大篇的采访文字。
他们不想将就给孩子在商场里买几件烂大街的衣服随便套上，但也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对比品牌性价比和研究近期的流行趋势，需要的不是什么高?逼格，只是便捷的选择性。
“所以啊，我爸爸他笨笨的，每次买衣服都只会看价格，其实很多茶茶一点都不喜欢，穿着也不舒服。”
华婧细思许茶茶的话，自省到她们的童装杂志确实有这些问题。
之前?她们一直把这当做EV的特色，觉得自己的名号摆在那，就是时尚的风向标，高?端的代名词，只想着怎么用高名气的设计师引流，却没没考虑过客户的真正需求。
她握拳抵在眉心思索一番，冒出一个大胆又?冲动的想法。
“这样好不好。”华婧对上许茶茶的目光，“我们不穿这件衣服拍照了，拍别的，你还愿意帮阿姨拍吗？”
“真的？”许茶茶没想到华婧这么快就有对策，“好！茶茶愿意。”
华婧叫来自己的助理，让她去准备衣服，然后让造型师把许茶茶带去换。
怕助理一个人速度不够快，华婧和她一起去的仓库，她们有很多合作设计师寄来的样品衣，偶尔想起来要用就会拿出来改造重?穿，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郎树的采访版面是一个开页，要把这个空缺补上，只拍一两套是肯定不够的，华婧也顾不上那么多，拿了个小推车，看见顺眼的衣服就往里?丢，然后让助理直接把整个鞋架推出来。
两人速度很快，许茶茶前脚刚换下衣服，休息室的门就被敲开。
华婧让许茶茶站在边上，拿着衣服先比尺寸，尺寸合适的直接随手搭配成一套挂到衣架上，短短几分钟挂出来四五套。
“别愣着啊，去给孩子换上。”
造型师点点头，拿起一套把许茶茶领进更衣室。
许茶茶也不耽误时间，该伸手伸手，该套头套头，换好衣服就被摁在椅子上重?新化妆。
因为要搭配很多套衣服，只给她简单打?底做了修饰，不过许茶茶脸蛋这优势摆在那，淡妆也十分自然清新。
腮红用但是带闪的浅粉，画上之后许茶茶的脸颊看着就像一个水润的蜜桃，浓密的睫毛甚至不用夹就足够卷翘，配上那双清澈的琉璃眼，此时的许茶茶漂亮得像个人偶。
做好第一套造型，许茶茶直接被摁在摄影棚中间，反光板和摄像头齐齐对准她。
好久没干老本行，一上来就这么猛许茶茶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短暂的愣怔，在咔嚓声中，她很快跟上摄影师的节奏快速换角度和动作。
“小朋友，我们不要装酷哦，多笑笑。”摄影师放下相机给许茶茶做示范。
先是两只手指戳在脸颊上，又?换成双手捧脸，无一例外都配上露出大白牙的傻笑。
许茶茶：看不起我业务能力？
不就是卖萌吗，谁不会。
许茶茶久违的胜负欲冲上心头，她憋住气，冲镜头裂开嘴笑得无比灿烂。
“对对对！就是这样。”摄影师点点头，按快门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其实她光站在那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眼球了，这会儿又弯着眼冲镜头甜甜发笑，少女的天真灵动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光是摄影师在拍，站在后边的张管家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拍完之后实时发给许父许母看。
许母：啊啊啊我宝贝好可爱！再多拍几?张快快快！
许父：走近一点拍，看不太清楚。
张管家：[图片]x10
许父：左边也拍拍
张管家：[图片]x10
许父：正面一点的角度有吗
等到张管家再拍完一组传到群里?的时候，许父和许母竟然已经齐齐把头像换成了许茶茶的照片。
看着竟然和网络上小年轻用的那情侣头像有异曲同工之妙。
华婧把所有衣服搭配好，站在摄影师边上监督，她担心许茶茶一个素人小孩，在镜头前面会拘束不适应。
谁想许茶茶咔一下换动作，咔一下换表情，比很多入行四五年的童模都熟练，甚至她好像知道自己哪一个角度的脸比较上镜，会自动调整。
因为许茶茶的缘故，进度比想象中进行的要快，一套衣服快点几分钟就能拍好，一个小时的时间她连换五套衣服，玩偶一样被折腾来折腾去，半点抱怨的声音都没有。
第五套衣服拍完，华婧主动替她叫了暂停，“让孩子休息一下，嘴唇都干了，快去喝点水。”
张管家立刻提着许茶茶的宝贝保温杯过去，将杯盖打?开递给她。
“站了这么就腿酸不酸？婆婆帮你捏捏。”
“谢谢婆婆。”许茶茶接过水杯，拒绝了张管家的按摩，“不用捏拉，我觉得很有意思一点都不累。”
只是拍五套衣服算什么，她以前?没收入的时候甚至接过网拍模特的活，一天拍上百套都是常有的事。
许茶茶两手端着粉红壶壶，猛吸一口，脸颊鼓得再也装不下了，才大口往下咽。
养生汤温度刚好，不会过烫，西洋参的味道让人提神醒脑。
就是她年纪小，不能补太猛，动不动就得流鼻血。
“嗝~哈！”一次性喝下半壶，许茶茶幸福地闭起眼，小老太太似的从嗓子眼里发出叹谓。
“嗯？这是谁家的小孩，可怜巴巴的。”许茶茶脑袋被人拍了一下。
她听出来人的声音，惊喜地转头，“姨姨！”
温沐白已经换上常服，她穿搭风格一向属于“仗着有张漂亮的脸所以为非作歹”类型。
就好比今天，即便是最基础的无袖T和高?腰牛仔，也被她高?挑的身材穿出硬照里时尚感。
“累不累，那个阿姨欺负你了吗。”温沐白端详她的装扮，看不出来这小小一团身材比例这么好。
许茶茶身高?不怎么样，但胯的位置却很靠上，脖子也长，身子板挺直站在那就显得神清气爽。
许茶茶摆摆头，“不累，婧婧阿姨也没凶我。”
“那就好。”温沐白往许茶茶面前递去一个袋子，“冰淇淋要不要。”
“妈妈不让我吃。”
还是上回许茶茶太贪，趁张管家不注意一下午吃了三?盒八喜，没想到小孩肠胃弱，当晚差点在马桶安床睡。
“那就——”温沐白手还没收回来，袋子就被许茶茶的手扯住。
小奶包水灵灵的杏眼望着她，舌头舔舔嘴巴，就差把贪吃俩字刻脸上了。
“如果是姨姨给我吃的话，妈妈会同意的对吧。”许茶茶小声问。
温沐白快被她逗笑了，“跟谁学的推锅。”
许茶茶假装听不懂。
“放着，化一点你再吃。”温沐白把冰淇淋放在一边。
“那我把她带走了。”华婧过来抓小孩。
“就借你一会儿，快点还。”温沐白给许茶茶拽好弄皱的裙摆。
“别说，还真是个宝贝，你不来我都不打?算还你了。”华婧说。
“那也得看她跟不跟你走。”温沐白一手撑着下巴，半点不着急。
许茶茶很给面儿，“我跟姨姨走。”
“那不行。”华婧一把抱起她，“坏阿姨把你抓走咯。”
“哇啊。”许茶茶有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感觉华婧的举高高?比许父的还猛，有种坐过山车的刺激。
华婧也没舍得折腾这个小恩人太久，最后拍了两套把她放回家。
等许茶茶卸妆好出来，冰淇淋已经化得差不多了。
温沐白手里?拿着一根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吸管，给她往冰淇淋桶里插，“当奶昔喝吧。”
许茶茶捧过来，香草冰淇淋化开之后看着有种绵密的奶油质地，上面的巧克力颗粒看着还挺有食欲。
她试探着吸了一小口，含在舌尖谨慎品尝。
不是化得特别水，还能尝到一点冰冰的温度，巧克力脆片裹着坚果碎嚼着还挺香。
不止不黑暗，好像还挺好喝的？
她又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嘴巴边沾上一圈白色的冰淇淋液。
温沐白拆开一次性湿巾替她擦掉，倒也没开口嫌弃她吃相埋汰。
这事许言舒经常替许茶茶做，换成温沐白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温沐白擦完一边，她还伸着小脑袋把另一边递过去，“这边这边，也要姨姨擦。”
“你是撒娇精转世?吗？”温沐白语气没半点责怪，倒有几?分宠溺的味道，她还是曲起细白的手指捏着湿巾帮许茶茶擦掉，“好了，祖宗。”
许茶茶点点头，把剩下的半杯几大口喝完，然后转头抱起一边的保温杯，长灌一口。
“这样，就互补了。”许茶茶拍拍装满水，走两步就哗啦晃的小肚子，“好饱啊姨姨。”
温沐白失笑，“平时吃饭没见你这么积极，吃零嘴倒是光速见底。”
“那不一样，零食和主食不在一个胃。”这条真理，适用所有年龄的女生。
反正许茶茶是一直这么坚信的。
“是不在一个胃。”温沐白摸摸她鼓起的肚皮，“都在这。”
许茶茶：……
……
许茶茶连打?三?四个饱嗝，才终于走得动道。
“现在还早，你之前?想去哪玩，姨姨带你去。”
她们从早上开始拍，现在出来才刚过下午两点，商场和游乐设施都没有关门。
“早上本来想去……游乐园的。”
说起来还挺老土的，许茶茶一直觉得没在小时候和家人去游乐园玩过是自己童年的缺憾。
许父许母忙，她有这想法也不好意思开口，只能把主意打到温沐白头上。
“游乐园？”温沐白沉思。
她们这是市中心商业区，距离最近的游乐园也至少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算上来回就是两倍时间，她肯定没法在天黑前?把许茶茶送回家。
头一次把人家女儿带出来玩，就晚归，这不太合适。
“不过茶茶也不是很想去啦。”许茶茶看出她的犹豫，很快一笑而之，“只要和姨姨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啦，姨姨想去哪儿玩？”
“要不这样，姨姨知道附近有个儿童乐园，我们今天先去那，下次再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温沐白和她打商量。
“好。”许茶茶几乎没有思考就同意了。
——直到半小时后她被抱着塞进一堆海洋球里?。
许茶茶两眼无神傻坐在那，耳边充斥着人类幼崽尖锐的吵闹声。
那感觉就好像有一百只哨子贴着她的脑壳震，每一下都能留给她嗡嗡半天的余震。
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人类会对古早记忆里?的东西进行美化。
许茶茶一直以为游乐园这玩意就是亲子之间增强互动的最佳场所，应该有的是甜甜的棉花糖，可爱的兔儿发卡，还有傻呵呵跟着人排长队的凑热闹劲。
“哇啊啊啊——好玩好玩！”
“我还要滑滑梯！我还要滑滑梯！”
“呜哇哇哇！妈妈我要妈妈！”
许茶茶在令人头脑发胀的嬉笑哭喊声中勉强站起身，迈着笨拙而又?艰难的步子，在足有她半人高的海洋球堆里?缓慢前行……然后扑通一声狼狈摔倒。
“呵——”
虽然这声轻笑很短暂还只来得及发出点气音，但许茶茶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一个目光瞟到那掩唇微笑的温沐白，小眼神里?写满的委屈抱怨。
“姨姨，我很好笑吗。”
确实挺好笑的，因为许茶茶平时总是一副小人精的模样，聪明懂事会说话，难得有吃瘪的样子，只让她觉得憨憨得可爱。
温沐白唇角掩饰不住地上扬，却还是睁眼说瞎话地骗小孩，“姨姨没在笑。”
“三?岁小孩都不听你骗。”
“对。”温沐白点点头，语气一本正经，“我们茶茶七岁了都。”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掉落小红包，v后都是大肥章可以现更现宰不用养肥了，么么啾（这两天都是零点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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