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打发出去后,崔泓将剩饭分成四大碗,也不讲究造型,直接往每个碗里撒了些白胡椒粉、
滴了几滴花椒油、又取了些腌萝卜片码在饭上,再每碗舀了一勺蟹糊,再用筷子挑了一点芥辣放上去。
滚茶和薤很快送了上来。
葱是锦衣少年强迫阿羽去菜地里直接用竹剪刀剪来的,崔泓见薤已经洗过,便直接用那把竹剪刀把薤剪成薤末,洒在碗里,最后又发现还有炒过的芝麻,也往每个碗里撒了些。
崔泓自己是拎不动那满满一壶滚茶的。于是指挥站在一旁好奇观望的锦衣少年:“把滚茶浇在饭上,每碗浇大半碗滚茶,茶水距离碗口一节食指即可。”
见崔泓根本没开火就做好了一顿饭,二人忍不住异口同声地质疑道:“就这么简单?不用煮一煮、蒸一下?”
“茶泡饭本就是农忙充饥之物,没条件的剩菜、剩饭拿茶水甚至滚水一冲,再搁点椒盐辣子调味就成了。农忙时节,哪有功夫给你烧火煮一煮、蒸一蒸?能加点腌萝卜片、生腌鱼虾蟹螺再放点葱花,已经算丰盛。只有富贵人家,才会放鲊、脯、脍、炙和梅子。”
锦衣少年反驳道:“脯脍需要精细刀功,确实太费时辰,但鲊不就是糟鱼么,江河湖海渔民捞起活鱼现糟现吃,鱼和佐料都不要钱,梅子家家户户都有腌制,哪里算得上丰盛?”
崔泓叹气道:“起初我也和你一样,很不理解,但我家庄子的佃户告诉我,捞鱼、剖鱼、去鳞、片鱼、糟鱼也是费时辰的。一罐腌梅子一年用到头,炖肉才舍得放。”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阿羽得意地说,“腌梅子要用粗盐腌一年才能吃,一般都会腌很多,不过他们确实舍不得多用。腌梅的酸水又酸又咸,做汤放一点点就不用放别的调味料,而且还很好吃。梅子可以泡水喝治嗓子痛,也可以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
对此,锦衣少年嗤之以鼻,放下茶壶后,率先取了一筷子,端走一碗,然后反唇相讥:“你就是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让为师看看,现在是谁手里端着碗啊?”
杨琼林喝的酒不多,眯一会儿酒清醒了,自己走到厨房,倚着门听见有人拌嘴,于是开腔加入拌嘴日常。
“先生,他不但奴役尚未入学的同窗,还不等咱就自己先吃起来。”
崔泓干站在一边,还不太习惯跳脱个性的古人。但再站下去,就成了不合群了,于是连忙自己也端起一碗,笑眯眯地说:“一人一碗,都有,剩饭已经被滚茶烫熟了,快吃吧。”
杨琼林端起一碗,取了调羹连汤带饭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唔~咸、鲜、辣,茶香融入花椒、胡椒、芥辣、薤末、萝卜的辛香,米饭香软,蟹糊鲜嫩、萝卜片脆嫩,不仅好吃,做法也方便,是个会吃的。”
崔泓放下碗,说道:“晚上读书容易饿,我不忍叨扰家中下人,便想了这个法子,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我若饿了,拎起小火炉上煮着的热茶浇下去,略等一等便可开吃。既不麻烦他们,我也不能久等,还别有一番意趣。”
杨琼林会心地点点头,便不再多言,埋头和阿羽狼吞虎咽地舔干净碗底。
“两天后,你来吧。牵一匹小马来便可,以马抵束脩,”眼看着就要下雨,崔泓便主动辞别,杨琼林于是爽快地交代道,“不过其他的东西你可得自己带,我这里可没有。”
束脩是学费,学费免了,但杂费还得交,被褥、衣物、各色日用品、学习用品、吃粮食菜蔬肉蛋、喝的茶叶等等也都得家里带。也就是说,两天后,他舀搬家到松石书院。
杨琼林毕竟是酒后,用过饭仍需休息,阿羽年幼也需午后小憩,崔泓自己也睏了。
于是,匆匆寒暄几句后,几个人就心照不宣地散了。
锦衣少年负责送他到村口,临别前,一改慵懒作风,认认真真地抱拳向崔泓道谢:“在下程立雪,多谢崔兄今日赐饭。”
看着程立雪雀跃而如释重负的笑容,崔泓忽然有种不祥预感,以后,该不会都要他下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