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皱眉,心下有些不妙。
最大的阻力,应该就是这股风了吧。
即便如此,还是要顶着风去确认。
黑发少年将额前那缕长刘海捋到耳后,防止发丝被风吹乱干扰视线。
他单手握紧廊柱,另一只脚也踏入半空——
迎接他的,是没有任何落脚点的眩晕。
悬浮在呼啸风声之中、生命仅靠那根被搓成绳状的裙摆布料维持,夏油杰瞳孔紧缩,安全感瞬间被抽离,体温急速下降,不消片刻抵至冰凉。
鼻翼间尽是寒意,还有伦敦浓雾带来的刺鼻气味,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他阖目缓解适应,几秒后恢复镇静重新睁眼,看向身旁同样悬浮着的光屏。
红点在他身下。
在咒力全失的状态下大半夜爬大本钟,这件事如果让师父知道了,我肯定免不了一顿挨训。
他内心调侃自己一句,喉结微微滚动,将紧张感咽进肚子。
说到底,夏油杰今年才十五岁,在入学之前只是个跟咒灵打过架的半吊子咒术师。
他不害怕一脚踩空摔下去,但做出这种跳崖般的自杀行为,紧张还是难免的。
少年往下望了一眼。比起正常人对五十多米底端不由自主升起的恐惧,他更担心风太大,等会儿可能导致他的手在使劲抓紧与冷风割吹中逐渐疲软。
他没再继续迟疑,鞋底试探性抵上塔身,指尖用力扣入繁复设计间的砖缝,腰上的布绳被风吹得不断摇晃,一步步往下移动到表盘正中央。
大本钟底端,五条悟抬高脑袋睁大眼睛,盯着浓雾中隐隐约约的那个人影。
他看不清夏油杰的行动,但还是想试图确认他是否安全。
信任与担忧并不冲突。
白发少年皱紧眉头,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继续执行望风的任务。
而他挂心的大本钟表盘那边,夏油杰脚尖放在慢吞吞挪动的时针上,稍微有了点喘息之机。
呼……
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松开十指向外舒展,驱散肌肉上的僵硬酸涩。
少年定了定神,开始查看面前的指针交界处。
他没了咒力,但大脑依然是咒术师的构造。
换言之,现在他就像之前负面情绪缺失那样,虽然不能使用咒术,但能看到咒力和咒灵。
虚拟世界是没有咒力的,但诅咒师们依靠咒术植入进来的错误代码有。
任何术式爆发时都会产生咒力波动,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确认目前咒力波动到了哪一阶段。
是临近爆发吗,还是仍在蓄力?
夏油杰伸手握紧布绳,靠近表盘仔细判断。
就在这时,
在夏油杰的视野里,那缕咒力突然开始震动!
他先是一愣,接着迅速反应过来:是远程操纵?!
怎么回事,植入代码的诅咒师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他为什么还能远程命令引爆?!
但事态紧急,现在不容许他再多想什么。
夏油杰立刻伸手去碰那处异动,把数据变化传递给掌控整个游戏的人工智能。
“诺亚方舟,拆掉它!”
正在追踪不知名同类的人工智能瞬间接收到消息,完美履行答应他们的“保住孩子们的性命比弘树的心愿更重要”,程序急速运转开始剔除这串快要爆炸的错误代码。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年轻人不要心急,慢慢来。”
耳边响起一道苍老舒缓的男音。
夏油杰猛地朝他砸出一记肘击,却被来人早有预料躲开。
“哎呀,这不是夏油先生嘛。”
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伦敦还是这副鬼天气,本来夜晚就昏暗一片,又加上这么浓的雾,害得老头子我眼神都变坏了。刚才竟然没认出你,真是失礼、失礼。”
来人操着搞怪的语气,低头看了眼察觉到骚动、正冷冷望过来的五条悟。
“还有五条先生。表情好凶哦,我明明还什么都没做。”
夏油杰不管他的胡言乱语,绷紧手臂肌肉,庞大恐怖的劲气瞬间爆发,目标直指他的脖颈。
来人头发花白打理精细,面容显出老态但神采奕奕,黑框眼镜下的瞳孔闪着沉稳狡猾的光。
他站在不知为何能稳稳漂浮在空中的棺材上,抬起手杖迎上少年的攻击,嘴里不住抱怨着:“这就是反派角色的宿命吗,老头子虽然做尽坏事,但这次可是难得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噢。”
“不要对反派角色有太大偏见嘛,夏油杰。”
说着,老人手杖一挥,浪潮般铺天盖地压来的劲气被他完全化解。
面对夏油杰警惕的神情,他笑眯眯地道:“那个东西可不能让你们随便毁掉,否则我会被骂很惨的。”
随即,老人掀起斗篷的瑰蓝底摆,在它蝴蝶扇动翅膀似的飘扬弧度里礼貌躬身,言行间充满英伦式的绅士风采。
“能否让渡给我詹姆斯·莫里亚蒂处理呢,”他语调慢条斯理,尾音带着稳重老者的温和魅力,“咒术师小先生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