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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回首阑珊处(1 / 2)


洪熙官跑不掉,从他接过五枚递出的玉带,他就卷进了漩涡中。

又想当人家的便宜驸马,又不想承受人家的因果恩怨,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衣带诏是随便一个人能接的吗?那是一族一国甚至一个文明的传承。

自投罗网,怨得了谁?

洪熙官分明从至善的眼中读出“小样哪里跑”的会意。

至善则欣然应问:“永乐靖难,佛道皆有所倾注,也互相拆台,佛门稍占上风,于道门多有留难,致使道门典籍混乱散佚,唯《永乐大典》编撰时,成祖坚持补录道藏经典,武当追索而来恐怕是意图补全缺失的道藏。”

五枚也补上了她知道的部分:“带离京城的《永乐大典》是全本一万余册,我也一直很纳闷,因为传说中大典在嘉靖朝之后已然散佚近半。”

至善又阿弥陀佛了:“看来正统年间文渊阁大火事出有因,原稿应该没有烧毁,为的是防着佛门和道门,嘉靖朝曾组织大典重录,其时道门大兴,如果没有缺失他们应该已经得手。”

洪熙官不明就里:“为什么要防着佛门和道门?”

至善合拾而叹:“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五枚对于洪熙官的历史知识很看不上眼,语气也不善:“《永乐大典》是谁编撰的?”

这个洪熙官倒是懂,脱口而出:“解缙和姚广孝啊。”

结果他又换来了一个白眼,五枚管杀管埋:“永乐朝太子少师姚广孝是出家人,号道衍。”

至善又感慨上了:“道衍大师于佛门有大功德,于道门却如仇眦,解缙主持编纂永乐大典,成祖不满意,后来钦点道衍大师监修,历时五年方成。”

洪熙官更不解:“他是监修,还不是他说了算?”

五枚可不理至善的春秋大法,她是刀刀入木:“是永乐帝说了算,把道衍摆在明面上大家都看得到,就不方便上下其手了。”

洪熙官嘿嘿一乐,至善又宣佛号了:“阿弥陀佛,佛道相争历时已久,也理不清源头,你来我往是非对错难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逆转东风,恐怕道衍大师著述《道余录》为佛门自辩就由于此,是为割肉喂鹰之举,无论他人毁誉如何道衍大师于佛门无咎。”

五枚一下子就把锅给扣实了:“老朱家也确实有责任,明朝十六代皇帝于佛道之争皆有推动,责无旁贷。”

至善也不便多说,五枚有身份做这个论断。他却是个外人。

洪熙官却很实在:“现在怎么办?”

还要回到最初的问题,如何解决白眉和冯道德,他们是奸细,不过暂时恶行不彰。

五枚一点也不圣母:“找出来,然后……”

她做了个翻掌下劈的动作,不言而喻。

武当的人哪怕理由再正当,他们的手段也是不对的,不能因为道藏的原因就肆意妄为。

至善哪怕再讲仁德也不敢拿阖寺僧众的性命开玩笑,不然他就不够格当这个方丈,所以至善没有反对,只是高宣佛号。

可洪熙官在寻思了之后却出人意表地反对了:“现在不能杀,也不能找了。”

五枚的鄙夷马上来:“难道是因为他们没干坏事?迂腐,假慈悲,妇人之仁。”

这一声把至善也骂了进去,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呢。

好在洪熙官能治她,帮至善挽回了脸面:“既然《永乐大典》的消息已经泄露,那么清廷一定眼都不眨地盯着南少林,一旦我们轻举妄动,南少林就会面临清廷的猛烈反扑。”

五枚的质问来了:“凭什么这么说?”

洪熙官却已经分析妥当:“你已经离寺一次了,他们没有动,说明对方所图甚大,也许他们想一网打尽,现在他们不动只是腾不出手来,或者他们认为可以通过内应来达到目的,不想付出更多的代价。”

五枚的性子跟严晶心差不多一样烈如火,她不干:“就这么放过他们?也太便宜了!”

洪熙官摇了摇手,又下压了一下:“倒也没有,只是我们已经决定另开一条战线,不如就将他们晾在这,等什么时候他们做下了不可饶恕之事再清算也不迟,那时我们就有跟他们一较之力。”

至善大感其然,给了洪熙官一个好脸色:“善哉善哉,五枚,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怒目金刚只惩恶而不诛心,此乃仁恕之道。”

其实至善也怕五枚将南少林拖下水,一旦打起来便是玉石俱焚,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佛门也不太占理,就只能求个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洪熙官则是觉得南少林并非自己的基本盘,在这里跟清廷对抗,一来展不开手脚,二来打赢了自己说了也不算,没法随意摆布。

在杭州城也多亏了《鬼蜮集》的出现,不然也没那么容易。

与其束手束脚地在南少林与清廷对上,还不如出去另搞一摊,茅檐虽小亦乐土,一草一木皆顺心。

于是洪熙官把话题岔开了:“师父,联络陈军师时,请他于半月后端午时至云霄县高溪庙红花亭相会。”

至善一听愕然,因为云霄县高溪庙他听都没听说过。

以南少林在东南佛门的地位,不愁消息不灵通,如果至善这个南少林的方丈对一个地处东南的寺庙不知晓,则说明此寺庙要么是新建,要么就是小到声名不显几近荒芜。

洪熙官和五枚离寺时间不长,想新建一间寺庙也不可能,那便只能是十方丛林中的小草棚了。

至善看向五枚:“师妹这是何苦,辞广厦而就蜗檐。”

五枚可不愿告诉至善实情,就让他愧疚一些,反而更好提条件要资源。

“方丈,显眼处就没有了隐密,越是荒僻的地方越得自在,我们去哪里寺中也只有方丈懂。”

五枚说完还朝至善禅师眨眨眼,不是放电,约摸相当于小女孩对父辈撒娇。

至善从年纪上说当五枚的爹老绰绰有余,五枚也相当于他拉扯大的,五枚去了一片荒凉的地方开辟佛土,至善好意思小气吗?

五枚的算计还真的应验了,至善从储物的柜子中拿出一个盒子,放到了五枚面前:“这是九转大还丹,还有六粒,里面也有相应的配方,你且拿去备用应急吧。”

五枚第一个念头是狂喜,发财了!

然后她发现这个盒子有些眼熟,后来五枚拿给严晶心的大还丹不就是用这个盒子装的么,原来根子在南少林这。

想到这些五枚红了眼,她开始有些理解补全南少林的武学的执念所系了。

南少林于危难时收留了她,并给了她一方可以自由呼吸的天地,让她可以平静地长大,就相当于是娘家了。

现在她要离开了,还有“嫁妆”相送,虽然不是红妆十里,但大还丹和配方远远比十里红妆要贵重。

就连一旁的洪熙官看着都有些于心不忍,他多想告诉至善罗汉拳的功法已经补齐了,就连与之结合的少林弹腿还武当的连环迷踪步也有了,可他不能。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南少林没了这些倒还安全,有了这些,只会促使清廷提早对南少林动手。

他把脸别向一旁,也正好看到偏脸擦眼睛的五枚,还被赤红眼的五枚瞪了一眼。

洪熙官只得自我开解:“有蚊蚋,专叮咬眼皮子。”

五枚听了噗嗤一声转了颜,她与洪熙官交流了一下眼神,都读懂了对方所思所想。

有机会报答的,只要让南少林脱出灾劫,那今天拿走的一切都有了回报。

回寺的目的都达到了,又在南少林呆了几天,洪熙官就当了“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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