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两的银子,南部成千上万的百姓,还有朝中大臣,天子犯错也要与庶民同罪,何况太子,他必须要给朝臣,给百姓,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可是……
看着跪在座下低眉顺目却又平静的有些死沉的少年,他心头没由来的一阵酸涩,文修的眉眼让他想起已故的死妻,往昔种种,忆上心头。
“阿鸿,将来我们的孩子定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君主,到时你就隐退做太上皇,你我共同出去游历,可好?”
傅鸿将女人搂进怀里,指腹摩挲着女子白皙细嫩的脸蛋,满眼宠溺:“我一定会将我们的孩子培养成材,然后带你看遍世间美景。”
可是婉婉,如今阴阳相隔,如何看遍世间美景啊。
傅鸿闭了闭眼睛,既然无法看遍美景,至少他要完成亡妻前一个心愿……
“父皇。”一个声音将傅鸿的思绪拉回,一直在旁看着的傅文朗突然上前,拱手道:“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大哥虽贵为太子,但终究对治理蝗灾没经验,犯错也是正常。父皇是天子,气度自然不凡,文朗在这里恳求父皇,再给大哥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相信有了这次教训后,大哥一定会治理好蝗灾!”
“文朗。”看着半跪在地上,恳求自己的少年,傅鸿长叹一声:“若文修有你一半懂事,父皇也就省心了……”
傅文朗儒雅一笑:“父皇夸赞了,大哥才是人中龙凤,大梁未来的明君,如今只是尚缺少经验,再说,蝗灾一事就连很多元老级大臣都失手,大哥还太年轻。”
“你惯会替他说话!”皇帝哼了一声,嘴上虽这么说,神色还是缓和不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傅文修,重声道:“既然文朗都这么说,朕看在你尚且年轻的面上,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傅鸿眉头一跳,眼神带着期盼,紧紧盯着跪在地上那死沉少年的神情,生怕漏掉一丝,沉声道:“文修,你可别再让父皇失望……”
他这是再给太子台阶下,只要他应下,也算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太子年纪尚轻,经验不足,愿重试一次,治好蝗灾。
可是,傅文修抬起头,直接忽略皇帝眼中的希冀,深深叩了一首,郑重道:“儿臣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蝗灾一事,恕儿臣不能再接!”
傅鸿微微一愣,随即整个人愤怒又震惊:“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傅文修抬起头,沉静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浪,声音无比冷静:“世人都说父皇有两个好儿子,太子宅心仁厚,善待百姓,周王文韬武略,治国有道,可父皇可知这话落在儿臣耳中时什么感觉?”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什么宅心仁厚,善待百姓,不过是无能者粉饰自己的说辞罢了。蝗灾一事是儿臣蠢钝,用错药方,使大梁损失惨重,让百姓受苦,三弟说我年轻,经验不足,为何不直言是我根本办不好事,是个废物呢?”
“混账!”傅鸿怒极,抬手将桌上的茶杯丢向傅文修,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颤抖:“是你自己办事不利,到头来却要迁怒为你说情的文朗!你知不知道他将江西水患治理的多好,你有什么资格迁怒别人!”
“那父皇让周王去治蝗灾便可。”
“逆子,有你这样跟亲爹说话的吗!”傅鸿气得都有些站不稳,不得不靠在桌边。
傅文朗见状连忙上前扶着,关切道:“父皇,当心龙体!”
傅鸿将他的手甩开,指着地上的人,一字一句的问道:“朕问你最后一遍,南部蝗灾一事,你是接,还是不接!”
傅文修磕了个头,死沉的目光直视对方,郑重道:“儿臣无能,请父皇另请高明。”
“你这逆子!”
“太傅,太傅您不能进去,皇上正在和两位皇子仪事……哎,太傅!”
御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小太监没拦住人,惊恐又紧张的看向皇帝,局促道:“皇上,我跟魏太傅说了您不见任何人,可太傅他……”
书房门口,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端正站着,迎上皇帝的目光后,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道:“臣魏进,参见皇上!”
傅鸿正在起头上,杀人的心都有,可一见闯进来的是魏进后神情稍有缓和,摆手让那太监下去,只看了魏进一眼,叹道:“太傅教太子诗书礼仪,怎得教的自己都不懂规矩了?”
魏进往前走两步,同太子一同跪到地上,沉声道:“臣有负皇恩,没能教育好太子,是臣的过错,还请皇上赎罪!”
傅鸿话里有话,魏进是官场老人了,又怎会听不出来,他看了眼太子,解释道:“此次蝗灾一事,臣随太子共去,深知太子为了蝗灾不眠不休,哪知药方都研制出来了,却在临制作药剂时被人偷偷掉包,臣认为此事并非太子一人的过错,还请皇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