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着,帮你收拾书包你还来劲了?”秦耀一把方鉴的书包投了过去。
方鉴侧身躲了过去,任书包掉在身后的灌木丛里,看了眼秦耀:“真有意思,到底是谁来劲?我跟周算他们说两句话你就受不了了,带着我的东西就乱跑,你这是闹哪样?”
秦耀一语不发的看着方鉴。
他承认,他太过敏感,方鉴和他始终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人家是真的学神,学神和学霸之间才会有共同语言,清华北大双一流,人家要去的地方,是那些打死他也考不上的学校。
他也不想当学渣,他也不想和孙豪陈阳他们一样,每天除了聊妹子就是打游戏,混混度日不适合他这种没能力又没资本的人。他也不可能像赵澜那样有一技之长,就算考不上好大学,哪怕随便去个美术机构当个老师也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他秦耀,就是一个心气儿高能力差的学习机器,还是编码总是出错的报废机器。
所以他一直都没朋友,因为他始终,都将是那个被排除在所有圈子之外的人。
秦耀走过去,把方鉴的书包从灌丛里捡了起来,然后递给方鉴:“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书包还你。”
“秦耀,你知道么,你有时候真的跟个神经病似的。”方鉴看怪物似的瞅着他:“前一秒发飙,后一秒道歉,川剧变脸都没你这么快。”
“你嘴也挺臭的,”秦耀回敬:“要不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早就抽你了。”
“我定月去做口腔护理,没有口臭,就算有,再臭也臭不过你的脾气。”
秦耀一把将书包塞到方鉴怀里:“谁叫你废话这么多,你一天少跟我说两句就没这么多事了。”
这次轮到方鉴说不出话来了,他拎起书包挎在身上,抬眼瞅着秦耀那张自带攻击性的脸,有点茫茫然。
“走了,你在这儿愣着去吧。”秦耀冲他摆摆手,转身回家。
方鉴靠在杆子上,看着秦耀的背影一点点从视线中消失,脑子又开始变得空空的。他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更不是个爱去主动搭话的人,他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他一直对挤兑秦耀,还这么乐此不疲。
方鉴抬头看了看天,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大半个天边,而在另一边,天色暗蓝如澄,一轮朦胧的月轮廓浅浅的挂了上去。
如果真要找一个原因的话——他背着书包迈向月亮的那一边——
或许,是那个人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强硬,恰好又被他一眼看穿。
……
还没走进家门,秦耀就听见里面屋里面一阵喊话碰杯的声响,声音最大的当属他那个嗓子都快喊哑了的老爹。
“来来来,敬曾总!这阵子大家都辛苦了!都喝喝喝,随便吃!不够我在去买啊!”
“来,老秦,咱俩走一个!”
“哪能让你来,来,曾总,我敬你……”
秦耀要去推门的手在门手把上顿了顿,然后推门走了进去。满屋子的烟雾缭绕,二手烟把外屋熏得像仙境似的,一堆人围着茶几坐成一圈,烟味混杂着烤鸡肉串的味道,又香又呛,秦耀一进去就一阵猛咳。
“哟!老秦,这是你儿子啊,好大个的小伙子,来跟我们喝点吗?”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拿着半杯白酒,酣畅的巴咂了两口,看起来有点晕乎乎的。
“小伙子长挺高啊,就是有点瘦,来,我们这儿又烧鸡烤鸭,来来来,坐下来吃点啊!”
“来吧来吧,坐这儿!”有个人拍拍身边的凳子。
秦耀站在门口,看着那一堆光膀子抽烟喝酒的人,老爹正在边上给坐在沙发中间哪个光头倒酒。
“不了不了,他还得写作业呢。”秦磊摆摆手,脸上堆笑着:“在一中上高中呢,明年高考。”
“在一中啊,那可了不得了,好学生啊!”光头笑呵呵的站起来,从裤兜里拿出一个有点掉了皮的黑钱包,数了三张递给秦耀:“来,拿着!大侄子好好学啊,缺什么就去买,你爸和我们都是一家人,咱不差钱!”
“诶呀!曾总你这是干什么!”秦磊在后边喊。
“谢谢,不用了。”秦耀看着光头满嘴的菜油,强扯出一丝笑:“我们功课多,我先回屋了。”
“拿着拿着,”光头大力的把钱往秦耀的校服兜里塞:“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跟叔客气!”
“真不用了。”秦耀皱眉,想推开他,又不想碰他满身是汗的膀子。
“诶呀,曾总,你看看你这……唉!”秦磊走过来拉住他:“小孩能缺什么钱,你别破费了!”
“老秦,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不是好兄弟!”
“是啊!”
“是好兄弟我给我大侄子点零花钱怎么了!”光头酒喝上头了,脸红脖子粗的叫唤着,秦磊又“诶呀”了声,使眼色给秦耀:“你叔给你钱你就拿着吧,甭客气了,反正都是自己人!”
秦耀沉了口气,接过钱,看着光头醉鬼:“谢谢。”
“诶,这就对了嘛!”光头大力拍拍他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学啊!”
“行了,你回屋吧,我在你桌子上放了点饭,你吃了赶紧学习,早点睡,甭管我们,他们且不走呢。”秦磊说完,就拉着光头又坐了回去,一群人又开始闹哄哄。
秦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百块,然后转身回屋,把房门插严,又把书包褪下来扔在床上,然后把那三百块前压在了床铺底下,看了眼桌子上放一碗米饭还有一小只烧鸡,无奈的叹了口气。
书包里带了一堆书,今天只有数学作业,但是下午他已经写完了,虽然带回了一堆要背的课本,但就凭一道墙外那乱糟糟的声音,他现在也没什么心情背了。
肚子叫唤了一遍又一遍,他简单的扒拉了两口饭,扯了条鸡腿就着饭吃了,听着外面不时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大笑,他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慌。
不只是慌,还很烦躁。
他掏出手机,打开高四六班的班级群,他记得老张建群的时候要求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手机号写在名字后面。
点开群成员,直接搜索“方鉴”,那是一个纯黑的头像,他一股脑点开他的资料卡,复制了他的手机号,直接点了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