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要处理手头这只吃错东西的兔子,食梦貘只是护送京子走出玻璃门,见她安全得到保障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两个少女的狼狈身影一出现,五条悟无声站直身体,素来吊儿郎当的脸上是罕见的冷凝。
虽然大方向并没有改变,但隐隐间,他却感觉有某股力量使得这次实习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捏着衣领,如同拎小鸡崽似地单手捞起一米七的马尾少女,笑着道:“欢迎回来。”
真希颇为艰难地看向五条悟,脖子因为转动而发出一卡一卡的令人牙酸声音。眼中则充斥着控诉,像是在说:快放我下来,蒙眼笨蛋!
她表示宁愿拖着老命自己走,也不想这么丢脸的被拎着。
五条悟无视了真希的目光,笑眯眯地把她塞进车内:“有事,等回学校再说。”
身体一接触到柔软的车载沙发,真希蓦然感觉到一股子深入骨髓的疲累,腹部处的感知已经麻木。她再次闭上眼,昏昏地睡了过去。
狗卷端坐在车内,怀中窝着京子小小的身影,她像只猫咪软软地团着。
一下子,狗卷身上的冷意便无声褪去。
他垂着眸,目光晦涩地落在京子的脸颊上。少女皱着眉,代表着诅咒的紫色咒痕已经占据了一大半脸颊,无端端为她精巧的眉眼增添了几分恐怖奇异的美感。
可狗卷却没有察觉到这份美,他看着那浅浅的干涸泪痕,只是打从心底感觉到了心疼。
受伤的时候肯定很痛吧?
他忍不住想,轻轻揩去少女眼尾将落未落的泪珠,低头将唇温柔地印在她爬满了咒痕的侧脸。
【别怕。】
带有咒言力量的声音落下,京子渐渐舒展开眉,睡颜安恬,就像是在做一个香甜的美梦。
五条悟看到这一幕,他弯起唇,轻声挑趣道:“棘,偷亲可不是一个正人君子之所为。”
狗卷棘用手捂住京子的耳朵,目光冷冷地看着五条悟。
大概是迁怒吧?
对于他分开京子和自己,导致京子受伤的决策。
但狗卷心中更多的则是深深的自责,他后悔自己没有在最开始就反对到底。
五条悟一眼便看穿了狗卷的想法,他悻悻地揉了下鼻尖,没有再继续说话。
伴着这片安静,载有众人的黑色汽车匀速行驶,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回到了咒术高专。
家入硝子早早地被五条悟通知,她神情困倦地坐在医疗室里等着他们一行人。
京子脸上的伤口并不严重,只是稍稍划破了层皮,等痂褪去后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而真希的受伤则是严重到家入硝子需要用反转咒术来进行治疗,毕竟裂口女的剪刀几乎贯穿了她整个腹部,若是不好好处理伤口,很有可能引发感染等其它并发症状。
家入硝子打开门,慢条斯理地摘下染血的医用手套,丢进一旁的黄色垃圾桶。她冲门外等待的两个男人抬了抬下巴,轻声道:“好了,你们可以进来。”
狗卷闻言,率先迈开脚步。
刚一进入房间,他就对上安倍京子清醒的双眸。
京子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吊在半空的心脏缓缓落地。她看着坐在自己床侧的清隽少年,眨了眨眼,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真希怎么样了。
家入硝子懒懒地靠在墙上,平静开口:“没有大碍,三天内不要剧烈活动就行了。至于你——”
她顿了下,目光不经意瞥过病床,脸上蓦然多了点笑意。
“争取下次不要再来这里。”
京子听着这句打趣,小脸倏地便红了。她抬眸,偷偷瞅着家入小姐,软糯糯地应了句“好”。
捕捉到这一幕,狗卷心头冷不丁冒出个念头。
有这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地位似乎开始不保。
对此,狗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用戒备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黑发成熟女子。
家入硝子轻笑了声,并不在意地甩手:“我走了,你们聊。”
高跟鞋清脆的声音逐渐远去,很快,病房内就只剩下三人。
五条悟拉开不远处的木椅坐下,然后懒散地翘起二郎腿。
他原本是想让狗卷棘先出去一会,单独询问京子在美容院里发生的具体情况。然而,当对上狗卷棘的坚决目光,五条悟无奈地放弃这个打算。
到底是谁把狗卷棘教唆成这幅模样?
明明记忆中的狗卷是个沉默寡言却听话的学生,可如今,他无声打量了眼少年,暗紫色的眸底里蕴着偏执与疯狂,哪里还有曾经的影子。
五条悟不禁在心中纳闷了起来。
对于他的疑问,乙骨忧太有话说:教坏狗卷同学的主谋便是胖达和真希两人。
“算了。”
五条悟轻叹了口气,转而冲京子耐心问道:“你和真希在美容院里都碰到了什么?”
京子坐在病床上,她酝酿了一会后,仔细地描述起祓除过程中发生的种种事情。
从发现低级咒灵与裂口女之间的联系,再到裂口女与等级不一致的实力。说到最后,京子默默抱住双膝,眼中开始弥漫起湿意。
狗卷将手按在她的头上,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别怕,现在有我在。
鼻尖是昏迷前闻到的清冽气息,京子咬着唇强忍泪水,唇色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发白。
害怕夹杂着悔恨如烈火般不断灼烧着心脏,如毒药般一点一点腐蚀着勇气。
直到一句【哭吧】,彻底打破她此刻强撑出来的平静。
京子抓住狗卷棘的衣角,像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终于见到能为自己撑腰的人一般,她将眼睛一闭,也不管模样会不会狼狈,直接放声大哭了出来。
狗卷棘沉默地将她拥进怀中,他无法像普通人那般轻轻松松地说出安慰话语。
意识到这儿,狗卷黯下眼眸,只能用右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底下这躯瘦弱脊背。
京子足足哭了快十分钟。
她把憋在心中的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出来后才慢慢地止住眼泪,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狗卷。
“我把你衣服弄脏了。”
她小声抽噎着,目光一直落在狗卷胸口被自己眼泪打湿的深色上。
狗卷摇了头,目光温柔:“鲑鱼子。”
没事的。
京子很快就明白了狗卷的意思,但是她还是犹豫道:“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狗卷闻言,他将眉目一挑,心中对于京子会洗衣服这件事持有怀疑。
不是他说,少女的手可完全不像是干过家务活。
京子顿住,吸了吸鼻子后又连忙补充了句:“虽然是扔洗衣机。”
狗卷猜中,他看着少女狼狈却又莫名可爱的模样,眼眸无声弯起。
“要不要嘛?”
大概是刚哭过的原因,京子此刻的嗓音带了点沙哑,她软软地问。
狗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点头表示肯定。
京子:“行。”
刚一说完,她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狗卷棘面前哭得这么惨兮兮。
绝对会成为黑历史的!
她颇为绝望地想着,目光不经意扫过不远处空无一人的木椅。
原来早在京子要哭不哭的时候,五条悟便已经独自离开,十分有眼力见地把空间全部留给他们两人。
五条悟背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房门也挡不住少女的嚎啕哭声。
他垂下头,整个人却格外冷静。
工蜂与蜂王。
他在嘴里无声咀嚼着少女提供的信息,大脑迅速运转。
这类合作关系,还是五条悟第一次遇到,但不能简简单单地用意外来解释。
低级咒灵不存在着思维能力,甚至可以说一级咒灵也没有!
可据京子描述,她们此行遇到的裂口女却表现得像是能听懂人话,就好像是发生了某种变异。
五条悟抿起唇,下颚随之紧绷成一条直线。
这些线索星星点点地排布在他脑海中,就差一根关键线条,便能将它们全部串起。
然而,关键线条又在哪里呢?
他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