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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1 / 2)


何展鸣的眼睛很好看。

比杏眼稍稍长一点,眼尾不?明显地上扬,不?会显得?咄咄逼人,只在眸光流转间更多几分潋滟。双眸黑白分明,天然显得?清澈干净,定定望着谁时?总是很专注,一个照面?就?能让人生出好感。

和她的眼睛很像。

他们眼中的神光却又差别?极大。她是温柔无攻击性的,眸光中总多几分婉转,清清淡淡时?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常年被对她心怀恶意的人截图嘲讽谩骂。

他们隶属于两个不?同的阵营,一部分人骂她天生狐媚用眼神勾人,另一部分骂她抱上金大腿后眼高于顶,看人的眼神都高高在上,也不?怕哪天摔得?粉身碎骨。

何展鸣则不?太?一样。他有双独属于十九岁少年的眼睛,清澈明亮,里面?写满无忧无虑的天真无畏,背有靠山,心怀底气,看人的视线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张扬锐意。他来参加节目的花絮被节目组放出来,很多人对他的眼神一见倾心,盛赞他就?是自己梦中少年的模样。

这双眼睛视线专注,如影随形,一直在看着她。

站在舞台上意气风发,笑着看二?十六岁的她,邀功般地等着她评价,要她肯定他那点微小的进步,和其他人一起闭着眼睛吹捧他,将他夸成天上有地上无的明日之?星。

坐在教室里无忧无虑,好奇注视二?十岁的她,问?她为?什么要辛辛苦苦做兼职攒学费,每天晚上八点以后才去超市,只买保质期将过的限时?打?折食品。

被父母带去游乐园玩,一头撞上十六岁的她,跑得?太?急,把冰淇淋蹭在她的身上,乖巧地对她说?对不?起,被父母笑着大力夸奖有教养懂礼貌,高高兴兴地再次跑远,留她收工时?一个人面?对主管的怒火,因为?弄脏道具服装,当天兼职工资不?光没有,还要倒扣。

和家人去餐厅里吃饭,路过门?口?十一岁的她,方慧在餐厅洗盘子,她在餐厅外面?的用餐等候区拖了把椅子,作业摊在上面?,人蹲在旁边。小男孩蹦蹦跳跳,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不?太?听家人的话,做什么都要顶嘴。路过她时?突然转头看,问?爸爸:“这个姐姐怎么蹲在这里啊?”

一旁高大的男人俯下身来,笑呵呵抱起自己的宝贝儿子,目不?斜视地经过,拖长了声音跟儿子耐心科普:“多半是服务员家的小孩吧?你看,有的父母不?努力,只能让孩子在这儿趴着写作业,你从小吃喝不?愁,要星星要月亮爸爸妈妈都给?你,为?什么还和爸爸妈妈发脾气?真不?乖。”

小男孩笑闹的声音传来:“就?生气就?生气!你说?我!臭爸爸!”

四岁大的小男孩被爸爸抱在怀里,朝她看来。

一双眼睛清澈明亮,无忧无虑。

方舒雁睁开眼睛,猛地坐起身,连灯都来不?及开,径直冲向?卫生间,俯身在洗手池前——

剧烈地呕吐。

她今天基本上没吃东西,现在吐也吐不?出来什么。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转,四肢虚脱无力,浑身上下都在出虚汗,像是刚被从水里捞起。

她吐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拧开水龙头刷牙漱口?,顺带洗了把脸,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用毛巾擦去脸上的水珠,方舒雁抬眸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近在咫尺的两张脸同样的面?无表情。

她离开卫生间,却没有回卧室,转而来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今天外面?没有月亮,客厅的窗帘拉着,屋里一片昏暗。

第四天。

从选秀节目录制回来,已经过去了四天。她从见到何展鸣那天起就?开始做噩梦,直到今天仍未停止这种折磨。

方舒雁在黑暗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悠长缓慢地呼出口?气,起身将客厅的灯打?开。

明亮的顶灯照亮黑暗的客厅,无法像阳光一样带给?人温暖,但多少能驱散一些心上的森寒。无边的暗色会将人温暖的向?阳面?悄无声息地吞噬,方舒雁一直对此?抱有清晰的戒备警惕。

她回卧室取了条毛毯,顺手把手机也拿了过来,裹着毛毯重新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时?,将手机屏幕按亮,垂眸看了一眼。

凌晨三点,她从噩梦中惊醒,家里空空荡荡。

方舒雁点开和曹双的聊天记录。

这个时?间,曹双当然早就?已经睡了。方舒雁看的是她这些天发来的一串消息,基本上都是医院里的事情。舆论风波随着时?间的流逝终于揭过,她没有其他消极怠工的理由,开始恢复工作,去医院的次数无可避免地减少。

有一些行程曹双不?需要跟,主动请愿留在医院照顾方慧,帮她实时?转播方慧动向?。

她性格活泼,语言也生动,从方慧贪甜多喝了一瓶饮料,到方慧看相亲综艺大肆输出丈母娘发言,再到方慧展望畅想女儿转行之?后的新职业,事无巨细,详实有趣,方舒雁看了好一会儿,眼睛将屏幕上每一个字眼印到心里,整个人终于慢慢回暖。

对于她有意转行这件事,方慧在度过了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开始变得?兴致勃勃。她十分投入地参与进了女儿的新职业试验计划,并开始坚持不?懈地瞎指挥,从女儿小学时?作文比赛拿了第一名,可以延展到笃定认为?女儿是个被唱歌事业耽误的大文豪。

方舒雁也不?反驳她,甚至顺着她的畅想,真的开始写东西。暂时?没有什么特别?想写的,就?写她和母亲的过去,母女俩相依为?命的生活。

昨天刚写到她七岁,因为?落不?到上京户口?,方慧文化水平又不?高,于是做三份工供她上学,晚饭那会儿去隔壁小学附近摆摊卖饼,怕伤她面?子,还始终瞒着她。

后来被城管撵得?慌不?择路逃窜,正被刚放学的她撞见,她背着一直用到了初中的大书包,冲向?对面?马路,扑过去死命抱住城管的腿,险些被路上的车撞到。

之?后母女俩被城管一同带回去教育,听说?了她们家的困难情况,并没有为?难方慧,连罚款都个人出资帮她交了,悄悄还了方慧的东西,警告她摆摊一定要有许可证,下次再被抓住一定没收。

当晚东西没卖完,方慧在家用剩下的食材做了好多张饼,还加了不?少料,那是方舒雁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吃撑的感觉。小孩子不?知饥饱,吃得?实在太?多,当晚上吐下泻到清晨,第二?天学都没法去上,从此?后对饼就?有心理阴影。

是不?是写得?太?投入,连带着最近做梦都离不?开这些狼狈的往事。方舒雁抬手揉了揉眉心,决定还是把写作大业暂时?放放。

她最近其实主要在研究摄影这个新领域,方慧时?日无多,她怎么拍都觉得?不?够。

方舒雁放下搞纪实文学创作的日记本,转而拿起自己新买的摄像机。

之?前完全没接触过,最开始连怎么拍都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完全不?差钱,于是直接请了个专职老师教。课刚上了一节,基本掌握了如何操作,上次去医院的时?候就?把摄像机带了过去,拍了很多方慧,现在影像都留在里面?,方舒雁抱着摄像机仔细回看。

她看得?入神,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方舒雁翻到摄像机里的下一段视频,随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而后微微一顿。

谈致北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方舒雁没接,把手机放回到一边,任由电话铃声自己唱个不?停。又过了一会儿,手机终于安静下来,门?口?却传来一连串响动。

方舒雁抬头看去,谈致北从外面?打?开门?,走了进来。

两人视线相对,一时?都沉默了一下。

方舒雁朝他笑笑,声音温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明天才回。”

噩梦乐队今晚的巡回演唱会在申城,十点半演唱会结束,现在就?赶了回来,基本上就?是没耽误任何时?间,下了台就?往回赶,才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她家。

谈致北走进来,外套扣子解下脱掉,挂进她卧室里的独立衣帽间。片刻后他走出来,在她身边坐下,将沙发压得?向?他那边陷。

来自另一个人的气息将她包围,这人刚从外面?回来,带来秋夜的凉意与一路的风尘仆仆。还有淡淡烟草的味道,不?重,以及一些不?甚明显的酒气,都浮于表面?,大概是在申城开了个小型的庆功宴,身上不?经意间带上的。

没有了那种陌生的烘焙甜香味。

方舒雁突然微微恍神。

就?这么稍稍出神的功夫,手上的摄影机突然被拿走。

方舒雁回过神来看他,谈致北低头翻着她拍的方慧,看了一会儿,说?:“我记下了。”

方舒雁微微一奇:“记下什么了?”

谈致北把摄影机还给?她:“你妈妈现在长这样,等到以后见面?的时?候不?会认错。”

他又问?:“是因为?看得?入神了,所以没听见我的电话?”

方舒雁像是刚才确实没听见一般,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看向?他,微微扬眉:“凌晨三点半给?我打?电话?万一我睡着了呢,也不?想着如果吵醒我怎么办。”

谈致北看着她,说?:“我在楼下站了有一会儿。”

方舒雁动作微顿,弯了弯唇角:“怎么不?上来?怪不?得?感觉你身上很凉,这几天降温,还在外面?站着,难怪。”

谈致北稍稍抬眉:“怎么感觉到的。”

坐过来时?扑面?的那种气息?方舒雁稍微思考了一下措辞,还没回答,谈致北突然手臂一勾,将她抱进了怀里。

“给?我暖暖。”

一瞬间各种浮于表面?的味道都侵袭过来,将她围困其中。方舒雁没挣扎,乖顺地任他抱着,只说?:“我身上也不?太?暖和。饿吗,要不?煮个夜宵给?你?冰箱里有汤圆,厨房有速食面?。”

“果然不?太?暖和。”谈致北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抬手摸了下她的指尖,又转移到她的脸上,指尖在上面?碰了碰。

他的指尖向?来冰凉得?过分,一到秋冬更是如此?。方舒雁被冰的颤了一下,将脸偏到一边,不?愿意让他的手指继续戳在上面?。

谈致北收回手,说?:“你每次做噩梦都是个这个反应,手脚冰凉。”

方舒雁动作忽地停住。

谈致北声音很低地笑了,下巴在她肩膀上摩挲了一下,发丝擦过她的侧脸。

“你当我是谁啊?”他低笑着说?,“谁会比我更了解你。”

方舒雁嘴唇轻抿,头依然偏向?一边,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谈致北又问?:“今天又做什么噩梦了?和之?前几天一样?”

方舒雁转过头来看他,这下是真的感到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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