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钊听铁的质问, 始疯狂地转动大脑,回忆自己的生前,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得罪了这样的一株铁树。
可人活一世,连自己见过的每一人都不一定能够清楚的记得, 遑论那些无意间遇过的花花草草。
顾延钊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能让一株铁树花费这么大的工夫,将都死了几百年的自己从土里面挖出来,那一定得是一桩人神共愤的罪孽。
顾延钊实在不起来, 自己做过什么值得有人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找自己。
他张嘴叭叭说话, 只不过因他此时附身在一枚玉佩当中,即使说了什么, 发不出声音来,铁盯他那张嘴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而一头雾水地问道:“他说什么?”
云落影略微地懂一点唇语, 帮忙翻译说:“好像是说,你看啊,人都死了,算了吧算了吧。”
铁呵呵笑了一声:“那爷爷我来都来了, 不把这事给说清楚了,岂不是白来了!”
顾延钊:“……”
所以他跟这棵铁树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顾延钊闭上嘴,决定不再说话,看看这铁树的口中能够吐出什么东西来。
铁见他不说话,沉默了下来,许久之, 顾延钊听铁问他:“你记得文阳公吗?”
听铁问这话,顾延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吓死他了,他真以自己把一棵铁树给始『乱』终弃了。
“文阳?”顾延钊目光中透几分怀念,半晌,他笑起来,问铁,“啊,当然记得,她怎么了啊?”
明决指微动,顾延钊的声音就从玉佩中传了出来。
铁听顾延钊依旧漫不经心的话语,脸上的表情加难看,看起来只恨不得将顾延钊从玉佩中揪出来,把他给大卸八块,他恶狠狠地向顾延钊问道:“顾延钊,你是真的不记得了,是在跟我装糊涂?”
顾延钊似有些疑『惑』地抬起『摸』『摸』头,问道:“底怎么了?我和文阳当年挺好的啊?”
“你出征前,那皇帝给你和文阳赐婚,只等你凯旋,你们二人便可婚。”
顾延钊点点头,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他道:“就这啊……”
“就这?顾延钊你底有没有心啊?”铁愤怒极了,脑袋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他一声声地向顾延钊质问说:“可是你呢?你被鲜胡俘虏以,投敌卖国,做了鲜胡王的驸马,可有过文阳会怎么样?”
顾延钊啊了一声,道:“那确实是有些对不起文阳,但文阳若是知道我当时的处境,她定然会理解我的。”
铁觉得顾延钊简直是无『药』可救了,他压制住自己自己心中要将眼前的玉佩摔碎的欲望,对顾延钊说:“你负了她,你就没有什么说的?”
顾延钊摇摇头道:“这种事算不上是负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之间非是情爱。”
“最好的朋友?”铁像是听了一十分好笑的笑话,咯咯笑起来,笑得顾延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谁会跟自己的好朋友亲?”
他猛地转头,看向秦凡,问他:“你会吗?”
秦凡心这关他『毛』事啊?在这种事上,他要坚决保持沉默。
顾延钊敛去脸上那些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对铁道:“无法回东洲非是我本意,我与文阳当年被赐婚只是皇帝的一厢情愿,那时边疆战事紧张,我没时间留在帝都跟他掰扯这些事,而且当时皇帝有意要将文阳送去狸然和亲,我与文阳商量过,就将婚事先放置,等我回帝都,再其他的办法。”
只是那时候他们谁没有,顾延钊带万东洲将士这一去,却是再没有回来。
“来的事你刚才在这里应该已经听了吧?”顾延钊摊,无奈道,“人活在世,没有什么是能完按照自己的心意的。”
铁嘴唇哆嗦,脸『色』铁青,再说不出话来,他像是受了莫大的打击,整人都显得萎靡起来,刚才因愤怒而竖起的头发如今都蔫哒哒地垂了下来,他口中喃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这反应在众人看来不免有些奇怪,如今他已经得知了当年那一桩事的始末,不存在谁负了谁,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他干嘛这样子。
顾延钊好奇问道:“你跟文阳是什么关系?”
铁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嘴里说了什么众人没太听清楚。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等他将自己的情绪给整理好,不知过了有多久,远处鲜胡人的歌声都已经停下了,铁晃了晃自己的脖子,化出原形,那是一株非常高大的铁树,羽状的叶片轻轻舒展。
“你忘记了吗?”铁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失落,他对顾延钊说,“你们小时候常常在皇宫的御花园里围我玩耍,从御膳房里拿来许多小盘子小碗,你们会扮作新郎新娘一起拜天地过家家,那时候多好啊,你说你要是娶了文阳,一定会一生一世对她好的,你们说要有孩子,一男孩一女孩,如果你们长大了能够像小时候说的那样,该有多好啊。”
顾延钊哎呀了一声,摆摆道:“别这么说,小时候我们把皇子打扮女孩,让他跟文阳一起嫁给我呢。”
铁:“……”
铁闭上嘴,现在完不跟顾延钊说话了。
顾延钊托下巴打量不远处这株高大的铁树,他们小时候在满是奇花异草的御花园里玩耍,哪里会特别注意某一株铁树,不过现在看这铁树,那些早已经在脑海中褪『色』的记忆好像渐渐鲜活了起来,那些笑声与哭声萦绕在他的耳畔,有文阳站在假山上,掐腰,说她日要战场上杀敌去。
可惜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随年纪长大,身体越来越坏,怕是只能在温室里娇养。
顾延钊叹了一口气,向铁问道:“文阳呢?她来怎么样了?”
铁摇摇叶子,又便会了人形,他冷哼了一声,对顾延钊道:“原来你在意她。”
顾延钊觉得铁这就有点无理取闹了,他道:“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当然要关心她,可惜她不是男人,她若是男人,我都要她结异『性』兄弟的。”
秦凡在一边『插』嘴道:“女的没关系啊,你们可以义结金兰。”
顾延钊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铁道:“从你离帝都,他们就已经在筹备你与文阳的大婚了,他们给你们做了婚服,将喜堂都装扮好了,就等你回来了,不久十里坡传来大捷的消息,他们觉得你马上就会回来,所以便让文阳换上喜服,等你一回来,便拜堂亲。”
顾延钊啧了一声,道:“一群蠢货。”
婚姻嫁娶这种事当事人都不在,他们敢直接给做决定。
铁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不久之,就从鲜胡传来你投递叛国的消息,时说你将要迎娶鲜胡的小公,做鲜胡王的驸马。”
顾延钊嗯了一声,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从他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在东洲会背负上怎样的罪名。
他随口猜测道:“文阳听这消息,应该在当场与我割袍断义,划清界限,再不认我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吧。”
文阳向来聪明,知道怎样的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只是与自己断绝关系,说不定皇帝又要把她送去狸然和亲,不过朝中皇子周旋,情况或许不会坏那一步,而且她差点就要嫁了自己,之前张和亲的东洲官员们应当没有皇帝那般糊涂,让她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嫁去狸然,而只要有时间,文阳总会办法摆脱掉那些在她身上的枷锁的,她总是那么聪明的。
然而铁却在这时候对顾延钊说:“她没有,她一直在等你。”
玉佩中顾延钊的影子微微怔住,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铁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铁缓缓说道:“她说她信你,她要等你回来,她穿那一身大红的嫁衣,去了雍城,此再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