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为什么,心里像着了魔似的放不下,大病了一场,好了之后便废寝忘食的习学,渐渐在医馆里站稳了脚跟,名声也有了些,后来终于有机会被举荐入宫做了医正,也终于在先帝身边见到了她,但她却已不记得我了,只是还会那般和善的笑……”
谢樱时听得怔怔出神,鼻尖一阵阵说不出的酸楚,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嗯,我心想这样也好,不认得反而省却了许多麻烦,只要能陪着她,哪怕就这么过一辈子也好得很。只可惜,她连三十岁都没能熬过,也没瞧见自己的孩子出生。”
方先生说到这里像才回过神来,略显尴尬地一笑:“瞧我,老糊涂了,没来由的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你别多心,况且凭你的身份,大可不必这么多顾忌,心里有什么牵挂,总要靠自己决定究竟是抓住还是割舍,别到了我这般年纪再来叹息想念。”
谢樱时暗觉这话像在点拨自己,没有再接话,脑中的杂念像一下子全被清空了,只剩下狄烻轩昂如松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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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清了药材,把方先生送回车上歇息,谢樱时也下定了决心。
她不想再这么稀里糊涂下去,无论是怎么想的,今日都要让他亲口说出来。
打定主意之后也没了顾忌,大步径直走向中军帐,还没到门口,就被两个赤盔赤甲的守卫拦住了。
“做什么,中军要地也敢硬闯?”
“烦请通报一声,我有要紧的事要同你们狄将军说,请他相见。”
她满以为对方会通融,谁知那两个守卫却同时肃然摇头,连传信都不肯。
谢樱时不肯罢休,对方也软硬不吃,说不上几句,其中一人便挥手赶她:“军令如此,谁敢违背,队伍马上就要开拔启程,不必多说,快些回去准备吧。”
这时候忽然要动身,当真让人摸不清头脑。
她见不到他的人,那股犟脾气顶上来,索性扭头便走,肚里暗骂了几句,发誓就算他以后亲自找来,自己也绝不原谅。
午后,队伍果然徐徐启程,原本护送的天德军依旧在前开路,赤嵬军分作两部,掩护左右侧翼。
谢樱时心里别扭,一路都在车帐里生闷气,可又耐不住去想究竟是他不愿相见,还是那些兵士头脑简单,只知军令,不懂变通。
有几次她忍不住撩开帘子偷偷朝外望,到处都瞧不见狄烻,也不知去了哪里,甚至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就这么不辞而别了。
天气尚好,又没有阻碍,队伍便走得极快,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关外的方城。
那城本就是黄土堆砌的堡垒,如今更有种莫名的荒败感,仿佛是间硕大的破房子,已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甫一进正门,便能嗅到弥漫在四下里,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简陋之极的草棚几乎将城中所有能算宽敞的地方都占满了,数不清的伤兵躺在随意铺成的草苫上,撕心裂肺的喊叫和呻.吟不绝于耳,活像阴间的阿鼻炼狱,却只有区区几名医士手忙脚乱的来回奔波。
谢樱时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不由心惊肉跳,听迎候的军士说这还算不得什么,除了上千战死沙场的兄弟外,好些重伤残废的人这两日熬不住,接二连三都自尽了,有的甚至来不及掩埋。
一众新来的医士都忍不住唏嘘叹惋,也顾不上一路辛劳,当即便开始上阵救人。
谢樱时也撸开袖子投身其中,挑灯一夜未休,天亮时抱着一袋止血的药草没走几步,忽然眼前一黑,闷头便栽倒在地上。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在做梦。
梦见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起,周遭渐渐听不到痛苦的呻.吟,也闻不到刺鼻的血腥,很快被轻轻放在柔软的榻上。
疲惫至极的身子终于有了安适的感觉,旁边的人却忽然转身而去,连一眼也没多看她。
“别走……你别走……”
谢樱时急得叫起来,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鼻中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头鬓边温柔的触感也真实无比。
她心头轰然一震,当即抓住那只大手,掌心摸到嶙峋的骨节,还有那种稍显刺人的粗粝。
这次是真的!
她猛地睁开眼,看到紧挨在身边的男人,垂望的眼神不再淡漠,终于有了冰雪融化般的暖意。
“放心,我不走。”
狄烻温然浅笑,竟显得有些生涩,脉脉垂望片刻,伸手一揽,将她整个人搂进怀中。
谢樱时有一瞬的怔懵,回神之际无数的委屈又一次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里,半句也说不出,全都化作泄愤的拳头,用力擂在他身上,却还觉得不解气,忽然张口狠狠咬在他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づ ̄3 ̄)づ谢谢小仙女“”灌溉营养液*20,流浪小妖灌溉营养液*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