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烺把语声放得格外轻柔,生怕再有哪一句触动心神让她伤心:“若不然,还是回咱们广陵去,自己的地盘好歹没那些烦恼……”
话音未落,便霍然醒觉:“不妥,不妥,见了我娘亲和耶耶,就算不立时把你送回中京,也要知会阿舅,到时候还不是一样。皇甫家也不成,少不得以后又见着那两个人,那该去哪里好呢,啧!”
谢樱时却像全无担忧,目光游游地望向远方。
“天南地北,怎会没有容身的地方,只要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哪里都无所谓。”
她说着丢掉已被揉成湿泥的青草,拍了拍手站起身,大步朝正北方走去。
秦烺愣了一下,赶忙起身追上。
“哎,你这意思……不会是想去洛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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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到北,秋意渐深。
溯汴河而上,转入曲江,两岸的黄栌已是漫山遍野的绯红,连绵十里,如烈火燎原。
据说这是中京入冬前的绝佳盛景,即便下着雨,游人依旧如潮如织,喧声鼎沸。
但对谢樱时而言,这些却全无趣味,若不是北上的必经之地,她绝不愿在这里呆上哪怕一刻。
楼船从前面的长桥下穿过,还没到临水的城门,秦烺便按耐不住推开小半扇窗朝外瞧。
“要去就快去,坐立不安的,瞧着都心烦。”谢樱时嗑着瓜子,瞧他那副分明急切却又迟疑不决的样子,不由有气。
秦烺尴尬地搔了搔后颈,眨眼道:“阿沅,你说……云裳若是不肯见我,那该怎么好?要不……还是辛苦你陪我一道去?”
谢樱时翻了个白眼,顺口将瓜子壳吐到半开的窗缝外:“原先去了那么多次,怎么没见你这般畏首畏尾?人家见不见全看你的本事,趁早赶紧下决断,等船过了这一段,你便是想去也去不成了,到时候我可不会停船等你。”
秦烺闻言脸上抽了抽,随即腰杆一挺,像是鼓起了勇气。
“好,去就去,就不信她真能忍心舍下我!”
说着抄起一把伞,跃窗而出,踏着水面上岸去了。
谢樱时目送他隐没在人群中,淡笑了下,吩咐在前面的渡口停船等候,回过头时,目光重又变得缓淡忧郁。
这段日子,她努力让自己不再想起狄烻,然而每每像这样一个人空闲下来的时候,所有赌咒发誓,咬紧牙关下定的决心都变成了徒然。
那个人早已刻印在她的心里,再也无法抹去,每每想起便又是一次煎熬的痛楚。
不知不觉,外面已听不到“噼啪”的响声,原来雨停了。
风带着水腥的微凉,满天的云似乎都被吹淡了,露出接连成片的瓦蓝,映着日头是清新娇艳的颜色。
她双手托腮,静静地瞧着这如画般的美,似乎已忘却了上次见到是在哪里。
很快,眼前流动的天地忽然静止下来,船已靠上了埠头。
谢樱时没了兴致,目光刚要从窗口移开,却蓦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栈道上走过。
一瞬的诧愣之后,她忍不住张口叫道:“前面那位娘子,请留步!”
头戴笼纱罩笠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即转身望向她。
虽然隔着水,面貌也模糊,但谢樱时仍然一眼认出那是云裳。
她错愕间想起已经进城去教坊的秦烺,心头不由紧蹙起来。
“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像是心存戒意,云裳朝她船内望了望,才略行了一礼:“云裳有幸,可以不必继续留在中京,娘子不必过问,也不必向旁人告知,云裳多谢,就此别过。”
说完依礼作别,领着两个捧箱的小婢上了前面那条棚船。
谢樱时忍不住起身探头张望,见那船上的阁间里隐隐有个商客打扮的男子,一看她来,便满面堆笑,殷勤地上前伸手搀扶。
云裳再没回头看过一眼,径直走入舱中,不久那船便起锚而去。
谢樱时怔怔出神,耳边忽然变得空明,眼前却纷乱一片,恍恍惚惚好久才渐渐清晰,却全是那日狄烻离开茶寮,大步远去的背影。
“阿沅,阿沅!”
几乎带着哭腔的喊声蓦然惊破沉寂。
循声望过去,见秦烺扶在围栏上直跳脚:“云裳走了!说是今日上船离京,你瞧见没有?”
谢樱时也红了眼睛,叹声朝水道前方一指,也嘶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追!”
作者有话要说:秦烺:阿沅,咱们家的人谈个恋爱可太难了/(ㄒoㄒ)/~~
谢樱时:我要开始新的生活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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