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少主人年纪已不算小了,倘若当真看中了她,对中州狄家而言,还真是件大大的喜事。
正想着,外面有兵士来传报,他又叮嘱了两句,转身出帐。
谢樱时自然不知道他暗地里寻思过什么,只顾抱着猫儿逗弄。
那猫儿在怀里也乖巧得出奇,任由她捋捏,连“喵喵”的叫声也带着讨好的甜腻。
说来也怪,原先在广陵时,各种名贵的猫狗虫鱼她看得多了,因着姑丈掌理市舶司,西夷外邦的稀罕玩意也见怪不怪,但从没动过半分养宠的心思,可现下对这只寻常之极的小东西却莫名中意得紧,竟有些爱不释手。
一人一猫玩得欢畅,直到日影西斜,谢樱时才醒觉已经过了好久。
狄烻没有来,那个阿骨去了之后也不见人影,外面的营号人声却依旧响亮。
她抱着猫起身走过去,隔着窗子望见对面校场中央的幡杆上高悬着青底白虎的大纛。
谢樱时年幼时常在外祖身边,耳濡目染,军中的规矩也懂得不少,知道这是帅旗,主将在营时必然要挂起。
狄烻就在这里,却不知现下在做什么。
见不到人,也无事可做,她心里没个着落,无精打采地望着校场发呆。
那边远处竖着一溜靶子,发号的旅帅一声令下,便有一名全副罩甲的骠骑飞奔而来,在马上弯弓搭箭,“嗖”的射出,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谢樱时还是头一回见军中操练,对射艺也算略有兴趣,自己偶尔会竖个靶子练几箭,除了心绪不佳借此发泄外,多半都是玩耍一般随心所欲,根本不得其法,因此平日里没少被秦烺揶揄。
这时见人家一箭中的,心下不由暗赞,索性就站在那里观摩。
对面校场上却没有人欢呼叫好,只听战鼓声隆隆,指挥操练的校尉继续扯着嗓子发令。
那边列队的骑兵一个接一个地疾奔而过,弯弓轮射,竟全都箭无虚发,没有一个失手的。
谢樱时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瞧一边揣摩,不自禁地心痒手也痒,耐不住性子,干脆翻窗而出,打算到外面视野开阔的地方看。
走了几步,悄悄绕过旁边那座营帐,眼前豁然开朗,才刚挨到竖桩子旁,余光就瞄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探着脑袋望过去,果然见狄烻远远站在一处丈许高的土台上,旁边还有两个偏将模样的人侍立在左右。
原来他就在这里,先前只是被那片营帐挡着一直没发现,这会子蓦然瞧见还真吃了一吓。
谢樱时只觉心跳得忽而有些急,校场上热火朝天的骑射操练似乎也没什么趣味了,目光不自禁地定在狄烻身上。
他此刻穿的不是武官朝服,也不是那件皂黑的长袍,而是一袭紫金环扣的铠甲,自然而然给那挺拔轩昂的身形增添了一股英武雄浑的气度。
夕阳斜照,金熠烘映下,甲胄上泛起精铁特有的晕光,整个人更像充盈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或许这才是沙场男儿该有的样子,没有一丝世风浮华的靡靡之气,淡然坚毅,与众不同。
就像他那双眸看人时的神情,总是带着点肃然,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还有些迂腐的味道。
谢樱时不觉瞧得出神,冷不防背后有人叫了一声。
她霍地回头,见是阿骨才松了口气,随即像被当场抓包似的耳根一热。
“怎么出来了?”
阿骨有点明知故问,本来就是冲着自家少主来的,既然瞅见了,哪里还坐得住。
他虽然是耿直性子,可也知道女人家脸皮薄,这么问未免太尴尬,于是转望了校场一眼,“哦”声道:“你也喜欢弓马?”
谢樱时趁着话摇头讪笑:“皮毛而已,不值一提,你们军中的骑射功夫可当真了得。”
“哪里有什么了得,几个新操练的儿郎,战阵还没经过一回,差得远呢!”
阿骨一哂,粗豪的脸上泛起无限自豪而又钦慕的赞叹:“你还没瞧过大公子的射术吧?那才真是当得起‘出神入化’四个字,但凡箭一上弦,在他手里便像生了眼似的,不论人马鸟兽,任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休想躲得过。”
真有这么厉害?
谢樱时将信将疑,暗忖家奴替主人夸口,少不得有阿谀吹嘘之嫌,真假自然另当别论。
正不以为然,战鼓声忽然停了,像是操练已毕。
“收营了,稍时人多眼杂,等大公子传过今晚的号令,便能见着了。”阿骨提醒了一句,闪身比手。
谢樱时莫名紧张起来,也觉应该先回避,走出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张了一眼。
夕阳下,那衣甲熠熠的人仍伫立在高台上,似乎正朝这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