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夏对他的关注点感到莫名其妙:“绞死,枪决,电椅……绞刑的那一次,他被人解剖了大脑,他们想看看这种连环杀人狂脑结构和一般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
“好了!”广播里的男声带了一丝恼怒,“我知道你知道了我是谁。你以为你在羞辱我,实际上我根本乐在其中!你不知道,死亡是会上瘾的。那么多人,以为死亡就可以终结一切,死亡就是最后的公正,这是多么幼稚可笑的想法呀?当我看见他们在我死亡的那一刻露出的放松神情,就像一个家缠万贯的富豪被人误当成流浪汉……孩子,你还太天真,太年轻,还不明白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等你明白过来,你就会知道自己和那些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差距了。就算上古众神,也会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你那还真不是一般人的癖好。”顾青冷冷说道。
莱夏似乎还没适应顾青和那人之间的节奏:“说话的就是蝴蝶杀人狂?”
顾青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但有人上赶着承认,不妨就当他是罢。”
莱夏:“哈,还以为那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狂多么神秘、多么冷酷,没想到跟个一个人憋久了的大妈似的,瞅到个活人就要啰哩啰嗦嘀嘀咕咕半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我还能让这个地方更有意思一点。”广播那头的人对待莱夏和对待顾青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阴冷,终于有了一丝变态杀人狂的气息。
“嘀——”的一声长鸣,走廊上所有的门同时向后开去,无数令人神经衰弱的声音突然之间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持续而长久的尖叫声,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受伤野兽一般的低沉哀嚎,水滴滴在地上被放大后的声音……
魔音的折磨下,饶是顾青也变得脸色惨白。他一把抓住莱夏,拉着他往回跑:“赶紧找地方出去,他掌握了所有电子锁,无论这里关着什么,都会把我们当作目标。”
莱夏反倒来了一丝兴趣:“别担心,你忘了,我们都是不死之身?”他义无反顾地走向走廊深处,一边走一边说,“我现在只是好奇,如果这里是监狱,那么狱警都在哪里?平时就是这样?还是忽然变成这样?如果平时都很正常的话,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其他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广播穿透一切魔音,再次回荡在整座监狱:“顾青,虽然我所倾佩的那个人对你倾佩有加,但这一点上,你可就比不上你旁边的那位了。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武器也不能把你摧毁,为什么还像个普通人那样畏缩不前?”
顾青懒得理他,他飞快地穿过忽明忽暗的走廊,跟在莱夏身后。防护门的观察窗口中的情景浮光掠影一般从他眼角闪过——第二间禁闭室中,一个肌肉贲张、穿着衣服的怪兽正趴在地上撕咬另一个穿着衣服的家伙;第三间禁闭室中,一个泡在水箱中,浑身接满电路的长发怪人正拿指甲划着箱壁的玻璃;第四间禁闭室……
莱夏停在了第四扇防护门前,下意识地就是一笑。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拉门走了出来。她穿着医生穿的白大褂,半白的头发仔细地盘在脑后,脚上蹬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精致,脸上的神情更是堪称高傲。
接着,她对莱夏开口说道:“如果狱警能让你安心一点,你也可以把我当成这里的狱警。”
顾青看到了她身后禁闭室中的情形,那是比野兽进食后还要凌乱可怕的景象,只是站在门口,都能够闻到里面刺鼻的血腥味。
莱夏也闻到了,他脸上的笑容隐没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女人把防护门再次关上,她背过身子,走在前面:“你好像感觉不太好?其实这都没什么,他们从我们身上获取了那么多数据,我只是想看一眼人体内部到底长什么样子而已。况且,这个女人看起来像天仙一样美丽动人,实际上心地比谁都黑,背地里折磨着本来精神就不正常的人,不需要对她抱以同情。”
顾青毫不怀疑,那个已经变成无数器官摆在地上的女人,才是她身上那件白大褂和脚下那双高跟鞋的原主人。
“不是,我闻不了血腥味。”莱夏强忍着不适作出解释,语气简直堪称温柔,“不过你其实在乎的不是她心地善不善良,有没有滥用职权,对吧?”
女人转过头来,诡异地一笑:“当你吃一头猪时,会在意这头猪在猪圈里表现得好不好?”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顾青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他只想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这种人,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你就把我当个导游吧。欢迎来到全球最为神秘、最为森严的监|禁场所,军事科技研究基地军区监狱C区。”
他们走在寂静无人的过道中,正午的阳光只出现在零星几个角落,黑暗和寂静令一切都显得更为神秘。顾青暗自记下囚室、电梯、安全通道和值班室的方向,莱夏却在和这个可怕的女人聊天:“这里真是监狱?我怎么觉得更像什么研究基地?还是说你们这个时代就是要把囚犯放在观察仓里接上电极?”
女人像个尽职尽责的导游一样介绍:“的确只有危险系数达到S级的重罪犯才会来到这里。但对于最为危险的那一批人,这里同时也是针对他们的实验室和处刑室。”
她停在一个单独的禁闭室门口,对着虚空请示:“主人,我已经把你要的人带到了,我们可以进来吗?”
无处不在的广播再次响起:“进来吧,我的孩子们,进来看看一个已经活了十一世的老头子。”
他的声音太过年轻,导致话说起来有点滑稽可笑。可谁也没有笑出来,那年轻的声音犹如冰凉的蛆虫一样落到身上,随着他们接近那扇厚实沉重的防护门,又一寸一寸钻进血肉与骨头里。
那是一个令人有所预感、而又不愿面对的可怕真相。
宽敞明亮的房间中,无数的仪器正在蜂鸣。满墙的显示屏上,各种数据飞快地闪过,瞬息万变。或粗或细的电线结成一片巨大的蛛网,而蛛网中间,则是一个浸泡在仿生液中、连接了无数电极的裸露大脑。
“我的形象怎么样?没有想到吧?”那个声音里,甚至还带了一丝孩子气的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