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步履款款,面带浅浅笑容,肤色白皙莹润;
她还是穿着惯常的白锦衣,只是那质料垂感极佳,踏着回廊桥走来,便如入尘仙子一般。
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十分脸嫩,乃是个玉雪少年;另一个则英气勃发,充满了属于年轻男人的阳光俊气。
正是带着玉宝和邵元的卢菀。
她目光只往这边一扫,陆勉黛的脸却唰地一下白了。
纵然看上?去仙气飘渺,但只要接触过就会知道,卢菀绝不是什么好说话好相与的角色。
就比如陆勉黛,她嘴上?再怎么耍横,见了真人,也?没有那个胆量闹腾。
那不是别?人,那可是弑母逐父,白手起家的卢菀。
卢菲被驱逐之后,她曾经?试图找过一次,却连人都没见到,只得着一句话——
说是昔日卢家的嫡女在?宁州已经?没有出路,要去零州再做图谋。
就连卢菲那么骄傲的人物?,也?能被卢菀逼到没有路可走;可见她这庶妹是多?么凶悍,多?么难以制衡的人。
然而不论?如何,今日她扇也?踩了,案也?掀了,闹到这个地步,必定?已经?惊动了前面几座亭子的长辈——
本就是二婶婶出门前嘱咐过的。
要想法子给卢菀不好看,让她老老实实在?女眷席里坐着;如今只是将?计划提前,收是收不回了,只能试着闹得更大?。
“菀主,听闻你出身庶户,想必是没有学过正经?规矩的。”
陆勉黛一番话断了三次,才终于将?肺腑中最后一点热气攒出来,内心?里胆战心?惊地将?场面撑住:
“不然,你怎么会带着外男入席?”
卢菀走进亭内。
在?回廊桥上?,阳光和湖光笼罩着,她瞧着便如仙人临尘一般;然而一进亭中——
那一瞬间,光影在?她秀致婉韵的五官上?交错而过,睫毛下投射的阴影,错觉般投射出一点冰冷的光。
接着她一笑,就像是旁人看错了。
卢菀:“我私以为,这二位不能算是外人——玉宝,和姐姐们?打招呼。”
玉宝上?前来,嗫嚅道:“问姐姐们?妆安。”
整个亭子里的贵女就都有些不对劲了。
玉宝今年十五岁,眉目与卢菀颇有些相像,他这个年岁的男孩子,棱角还没来得及形成?,于青涩稚嫩中颇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柔美俊气。
更偏偏今日出门的时候,卢菀突发奇想,用胭脂在?他眼角薄薄地打了一层红,越发使得他整个人有种娇弱可爱的味道。
真人的冲击力,可比画像强多?了。
方才那个刚说过要给玉宝打榜的贵女,此刻眼也?不眨地走上?前来——
她们?平时骄矜惯了,别?说是给平民身份的玉宝行礼,便是不如自己家的世家妇人也?是不待见的;
然而此刻,却用平辈礼节福了福身,调笑道:
“玉宝弟弟不知道我,不过我可给你花了不少银子呐~”
玉宝有点不敢说话,下意识往卢菀身后躲——
可卢菀身量根本没有他高,挡也?挡不住,玉宝飞快抬起头,局促又真诚地对那贵女露出一个笑:
“我知道你,金四姐姐,在?邵元哥哥的布庄定?了两千匹布帮我打榜,谢谢你。”
金四:“……”
她简直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了,又被这小孩腼腆的笑容勾得魂都险些飞出来:
“啊呦,没事,姐姐不缺钱!一定?给你送到第?一!”
玉宝小声道:“很够了,不要破费。”
他还有一句更小声的,只有卢菀听清了:“……反正也?不给我呀。”
卢菀忍不住,就笑出来了。
陆勉黛见她如此从容,只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闹了这么大?的场面,人家却连紧张都没紧张一下。
陆勉黛深吸一口气,冷笑道:“菀主,你做男人的生意,德行有亏,就凭你这样还想进十三世会?”
卢菀做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什么叫男人生意?”
陆勉黛指着玉宝道:“你都把他的牌子挂在?大?门外了,勾着别?人花钱,还不叫男人生意?你与秦楼楚馆里卖人的鸨母又有什么区别??”
不等卢菀说话,金四先打开了陆勉黛的手:
“指谁呢?长指甲收收,划了玉宝的脸可怎么好?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呢,脸皮厚得金刚钻都滑不开,还有脸在?这说别?人花钱!”
陆勉黛一口气险些换不上?来,顾不得回嘴,先质问卢菀:
“菀主,你之所以走到今天?,靠的不就是花将?军么?真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你雨夜杀回卢家那日,花将?军也?是在?的!联合外男逼杀嫡母,你走到哪里都得被人戳脊梁骨!”
邵元上?前一步:“陆姑娘,你可有证据?”
陆勉黛:“……”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但是卢菲跟她曾是闺中密友,卢菲的旧日侍女同她说过几句。
她把侍女的话完整地转述给自家二婶婶听了,二婶婶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站在?卢菀身后的高大?侍卫就是传说中的花修明。
只是这番话,说起来难免带起卢菲的事,她不好大?庭广众宣之于口;再者说——
若说对着别?人她还能强横,对着卢邵元,她真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若不是自己毁了和他的婚约,卢邵元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娶亲。
这男人今天?来,不会就是为了见自己一面吧?
也?难怪,他们?卢家这样的末流世家,见过什么叫高门贵女?对自己念念不忘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