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特意稍稍挪动了油灯架的位置,看起来像是少年匆忙间,没来得及确认书信烧毁完全,遗落了一片飘到了柜底。
摩洛伽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藏得太严实,毕竟,奉朝章要是连这么点东西都找不到,他们得半夜在被窝里笑醒。
果不其然,残片在搜查靳惟的房间时被发现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线索。
因为靳惟的屋子里,但凡有字有图的,除了闲书还是闲书。各种传奇话本,聊斋志怪,就是没见到啥正经的东西。
奉朝章询问几个宫人少年的日常时,他们掰了掰手指,惊觉少年的生活真是单调:正事是上课,无聊逛园子,最爱各种吃,天天看杂书。
要不是当了个先生,跟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没啥区别。
奉朝章:“……”
摩洛伽听到时,还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出来:“看来是随时都在准备开溜啊。”
如奉黎他们所料,找到纸片的燕帝将排查的重点放在了京城。尤其是将军府那边刚遣散仆人不久,似是佐证了他们的计划。
奉朝章当然也没忘了通缉令,只不过权衡之下,没有加急,毕竟那是重要的军情通道。
京中戒严了五日,禁军差点把地皮掀了,也没找到靳惟和李丹瑶的身影。
燕帝看着字条,依旧有些拿不准。这是一个陷阱,还是帮助他们藏匿的人,手眼通天。
奉朝章盯着最后的落款的图案,猛得将纸揉起:“就算没有那两个筹码,朕也有办法收拾你,不过是多花点时间的事情。”
“汪海,”燕帝喊道。
大太监立刻上前一步:“陛下。”
“去把钟翰骞传来。”
钟翰骞便是那个用兵的高手,这届恩科的文武状元,燕帝对抗将军府的底气。
“奉朝章发现抓不到靳惟,不能用他们母子逼迫靳行远就范,就只有一个选择了。”摩洛伽不客气地捏起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
“直接罗织罪名,向靳行远发难。”奉黎接话,说完看着桌上的葡萄皮问道,“你们商量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
摩洛伽擦了擦手:“不,他那张嘴剩不下的。”
可是,阿惟总会给我留很多好吃的。奉黎心里小小的嘚瑟了一下,又将话题带了回来:“而奉朝章现在敢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
“钟翰骞。”两人异口同声道。
摩洛伽道:“所以想要破解当前局面最好的办法是釜底抽薪,拉拢他,或者解决他。”
“先试试能不能将他拉到我们这边,如果不行……”奉黎顿了顿,“就再说吧。”
“问题是,我们该怎么见到他。”
摩洛伽道:“这个嘛,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请状元郎听戏?”奉朝章看着眼前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人,搁下手上的笔,语气不明道,“你请他听戏作什么?”
“说出来不怕陛下笑话,小景年纪也差不多了,臣妾听闻状元郎文武双全,又英武俊朗,便想着让两个孩子见见。”顾湘羞讷地笑了下,“若是他们有些眼缘,便撮合撮合;当然若是无意,臣妾也不会强求就是了。”
南燕可没有驸马不许为官之说,顾湘提起这一茬,奉朝章还真有几分心动。
他能看出来钟翰骞是个心里有抱负的人。这种人好用,但也容易扎手,还有什么手段比姻亲更能捆住对方呢。
他可是亲眼见证过,外戚是怎么壮大起来的。
“行,你安排吧。”奉朝章同意道,“我会让汪海通知他的。”
“多谢陛下。”顾湘福了福身,“陛下可要一起?”
燕帝摆了摆手:“朕公务繁忙,况且朕在场,两个孩子也不自在。”
这个理由虽然不是瞎说,但归根结底,是奉朝章认为怯懦老实的皇后娘娘,不敢在他眼皮底下玩出什么花样。
“是,臣妾告辞。”顾湘退出书房,待走远后,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
靳惟逃出皇宫,肯定是那对异族兄妹的手笔。提出见钟翰骞,多半也是为了救将军府。
不管是她和阿阮的情分,还是靳惟曾救过奉景,顾湘都不会拒绝帮这个忙。
可他们要怎么说服状元郎?名利禄他们哪一样都不能和当朝皇帝比,钟翰骞但凡不是个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除非……
顾湘脚步一顿。
“娘娘?”跟在身旁的宫女担心的叫了一声。
“无碍,走吧。”顾湘神色不改。
总归不会是和那两个人一条船的。
他们两方的博弈,输了,她依旧是南燕皇后;赢了,也欠着她的人情。
进退皆可,那便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