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常瑶永远也不会知道。
宋霁雪自虐又满足于常瑶在乎他的每个瞬间,不论是一个眼神还是短短几个字,这些都能让他短暂得抚平心中伤痛与恐慌绝望,可以再次相信常瑶其实是爱他的。
那些年不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不是他爱而不得;不是他被心上人利用欺骗独自沉溺美梦不愿醒。
“清清。”宋霁雪微垂首凝视她清明眼眸,哑着声音问,“心疼吗?”
常瑶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中焦躁越来越重。
宋霁雪反抓着她的手,执着要等到她的答案。
“心疼,快心疼死了。”常瑶垂首没看他,低低说道。
话刚说完,那迟缓的疼痛终于蔓延到心脏位置。
宋霁雪却听得蹙眉:“你说过不会死的。”
云山君脸色转瞬变得阴沉:“日后都不许再说这字。”
常瑶:“……”
她微微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有一声难以察觉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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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回废弃家宅的顾氏一族共有十人。
其中六人曾被用刑,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难以存活,即使被救出刑场再无药物辅助下也难活过今夜。
还清醒的人里有两个小女孩,一个中年男子,以及顾沅的贴身侍女碧蝶。
侍女碧蝶声泪俱下讲诉了顾家被问斩原因,在她看来这都是冤枉与诬陷,自家老爷不可能会勾结外贼出卖行军消息害死边关将士们。
孟临江悄声道:“问斩抓的都是些亲眷,怎么侍女却在里边?”
任泓肯定道:“间谍。”
孟临江又问:“那两个小女孩呢?”
任泓:“也是间谍。”
岳南一目光阴沉:“你看谁都是间谍。”
“此言差矣,我是瞎子,怎么看谁都间谍了?”任泓理直气壮地反驳。
孟临江:“……”
外出打探消息的一批弟子回来,还带了不少衣物。
昌岱将手中衣服和袋中干饼递给孟临江:“我们已经被全城通缉,再穿这一身出去行动肯定会被抓,所以拿了些衣物回来伪装。”
“昌师兄你真是个天才。”孟临江接过衣物夸道,“可是你哪来的银子?”
昌岱耸肩:“抢的。”
孟临江:“……”
看来劫刑场的罪后还要再加一条抢劫财物。
昌岱将东西分发下去时左右看了会:“詹容哪去了?”
“詹师兄在里面照顾那位顾家的嫡小姐,叫顾沅。”孟临江说完就抱着衣物去找角落里的常瑶跟宋霁雪,“师尊!师娘!”
岳南一听见这称呼皱眉:“临江怎么还喊上师娘了?”
“你不懂。”任泓神色高深莫测:“他叫得没错。”
岳南一有点纳闷为什么自己的队友忽然间都叛变了。
“先说正事,你看看这个。”任泓摸着墙壁蹲下身,伸指点了点脚下,“院子里有这玩意。”
岳南一低头,见任泓在地上摸了摸,褐色的泥沙推开露出一截森白的头骨。
“这院里死过人?”岳南一挑眉,“不奇怪。”
任泓刨出半个脑袋,屈指在白骨上敲了敲:“气息阴森,死前有怨,还有妖气。”
“说不定是被妖杀死的。”岳南一仍旧无动于衷,“所以心生怨恨残留妖气。”
“怎么感觉我说什么你都能解释?”任泓仰脸,“那你说这妖是不是蜚?”
岳南一干脆道:“不知道。”
说起瘟疫总能很容易联想到妖兽蜚,它是制造瘟疫的罪魁祸首,一般有大疫严重时必有它的身影。
常瑶不忍继续听那二人苦恼院里的骷髅头,悄声跟宋霁雪道:“这具尸骸不必多查,对历练没用。”
宋霁雪问她:“你知道是谁?”
“我二哥。”常瑶给他穿着伪装的外衣,低声答,“他渡劫时就死在那。”
因为九尾天狐渡劫失败削了半数功力抗不过雷劫,常瑶与大哥伏烬同时赶到把他救下,带回狐山养了数十年,至今伤未痊愈。
不可一世,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定国将军最后死在一座废弃宅院,与枯树烂泥相伴。
宋霁雪抿唇问:“怎么死的?”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有把剑叫做哑音,持剑者不能伤自己的心上人。”常瑶朝破烂挂满蜘蛛网的屋内看去,“他被自己的心上人用哑音刺死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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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昏暗,靠着日光勉强能视物,师天颢站在木床边低头看向囚服女子,她生得妩媚精致,哪怕是简陋的囚服白衣也掩不住一身光芒,在牢中受了些许折磨,伤痕累累与额头汗珠却只让她显得更加娇弱惹人怜爱。
在历情劫的前尘往事中,是定国将军抓回被顾家余党救走的顾沅,把她关在这废弃宅院,随后日日夜里来此。
憎恨顾家害死自己兄弟手足的同时又无法对她心狠看她去死。
爱恨交织彼此折磨。
本是最纯粹的情感却因两人的身份地位而变得复杂无比。
所以师天颢才能与失去常瑶的宋霁雪共鸣,稍微理解他的心情如何,也有几分同病相怜,才在当年宋霁雪闯无咎山跟伏烬打起来时劝大哥留人一命。
他并非没有反省,这么多年无数次回忆死亡的那一幕。
情劫,不过是一道劫而已。
都知道放下了就好,但想要说服自己的心仍旧不容易。
顾沅因为伤口疼痛蹙眉,发出不舒服的低哼。
师天颢习惯性地伸手去抚平她眉头,却在快要触及时猛然惊醒,手停在半空变得僵硬。
他沉眉看着顾沅。
时间真是一剂良药。
让他血淋淋的伤口结痂脱落,只留下丑陋的疤痕。
也许再过很长一段时间后连疤痕也会消失不见。
师天颢缓缓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