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夫人常瑶是妖。
修真界还来不及震惊并为此付出行动,她就因渡劫失败死在西海金銮台。
三千多道天劫大雷接连落下,将其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灵息消散天地间,旁人都在金銮台边缘远远看着,只有云山君始终在最中心,站在离他夫人最近的地方。
常瑶渡劫失败修真界虽然震惊,但他们更在意金銮台下的地鬼之门是否因此被打开,等雷劫停止后,仙首符纪带领众人上前,却见稚鬼始终停留在法阵中心支撑着赤金乌碎片合成,云山君以一人之力顶着大妖雷劫封印地鬼之门,又受常瑶一剑,因此重伤昏迷数月。
宋霁雪的识海安静又冰冷,没有尽头的雪原可见狂风肆意却无法听见半点声音,天空阴沉,黑云翻滚间隐约有雷鸣闪烁。
这偌大天地空旷又寂寞,孤独的只剩下他的剑。
稚鬼斜斜地插在冰上,一股小旋风刮过,卷起一抹黑衣角猎猎飞舞,这旋风越来越大,剑后的黑影也越来越明显,与剑的主人同样高瘦,却看不清脸。
宋霁雪躺在稚鬼身旁面无表情地看着阴沉天色。
稚鬼的声音一段似孩童一段似青年:“你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为什么不在他们抛弃你之前抛弃他们?”
宋霁雪闭上眼。
他想起第一次遇见常瑶到最后见她一面时。
稚鬼的声音充满冷漠:“回忆是假的,爱也是假的,你不是会沉溺假象的人。”
它说得没错。
宋霁雪不会放纵自己沉溺假象的世界。
风卷来了片片雪花落在他眉眼。
身下冰层厚的只能看见数不清的冰棱。
宋霁雪像是睡着了。
稚鬼偶尔会跟他说上两句却得不到回应。
风停雪止。
稚鬼问他:“下一个抛弃你的会是谁?”
“我。”宋霁雪睁开眼,从地上站起身时握住剑柄将稚鬼拔出,雷鸣闪烁间狂风再起吹乱他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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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君昏迷三月后醒来。
此时人间正被双蜚现世搅得翻天覆地,瘟疫与战争四起,云山夫人一事早被淡忘。
师尊乘静真君归来,见云山君时给予一物:“这是三途河的忘情水,常瑶以妖术蛊惑于你,让你成为修真界的笑柄,此情不断难以服众。”
忘情水小小的一瓶,比他为常瑶随身携带的药瓶还要小。
宋霁雪坐在桌案后沉默把玩着,师尊并未逼迫他立马喝下,给了他考虑的时间。
从破晓到日暮,云山君下山除蜚。
那瓶小小的忘情水落在桌角,碎成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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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上庭南郡,长驼山。
石蚌村就在长驼山脚,紧挨着无冰河。
村民世代都靠无冰河中珍珠与长驼山上草药为生,十年前双蜚现世,瘟疫四起,眼看长驼半边山的草木都快枯死,瘟疫却在无冰河前停住,甚至绕过了它继续前行。
无冰河没有遭到半分污染,村民靠吃食河中鱼类存活,无一人染病死亡。
事后村民们坚信无冰河受到河神保佑,每年一月初七都会在河边举行祭祀,感谢无冰河神又一年的保佑。
村民们将纸灯系在长绳上,沿河岸拉起长绳,入夜后河边灯火似长龙。着盛装打扮的少女们随奏乐起舞,河边摆有桌席,一村之长和村中富人们相邻坐着,彼此举杯换盏。
宴过,村民们将自己希望换取祈福之物放进福袋投入水中,双手合十闭目念道:“信徒宋织祈愿,河神保佑。”
宋织嘴角挂着笑意,回头去看妹妹:“宋雅,你怎么还不祈愿?陈哥哥在前边等着我们呢!”
宋雅双手握着福袋弱声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好吧,那我就不等你啦。”宋织迫不及待,说话时已转身走远。
宋雅左右看了看,大部分祈愿的人都在这一段,因为这一片平时鱼多蚌多,是祥瑞之地,但她挤出人堆,朝与宋织相反的方向走去,来到连祭祀灯火都没有的河段。
河边有一棵枯死的梨花树,枝干漆黑丑陋,开春了连一片叶子都没有,宋雅听父亲说过段时间就要把它砍掉带回去当柴火烧。
宋雅一手抓着梨花树小心翼翼顺着土坡来到河边,离着灯火热闹处有些远,还好有盛大月光。
这里很少有人来,因为这一段水域是出了名的不见活物,连小虾小蟹都不会出没,村民们在这讨不了好,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来了。
河面倒映着少女还略显稚嫩的脸庞,长发扎成两个小团绑在脑后,束发的长绳垂在肩前,比起貌美身材曲线玲珑的姐姐,她像是刚刚发芽的新叶,除了嫩以外再无优点。
宋雅双手捧着福袋缓缓蹲下将它放入水中。
她紧盯着泛起涟漪的水面,轻声道:“信徒宋雅祈愿,河神保佑。”
原本浮在水面的福袋在她话音落后咻地沉入水下。
宋雅捂嘴,明亮眼眸中却是盈盈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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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劫失败后常瑶一直处于黑暗与混沌之中。
许久之后才逐渐恢复意识。
她反思自己失败的原因,得出结论还是白衣剑修的错。
当年在她幼小无知时留下的杀意剑阵把恐惧刻进骨髓,导致她无法找不到破解剑阵的方法就没法跨过这道坎。
可宋霁雪为什么也会那黑剑杀阵?
不是说阿娘把父亲的宗门全灭吗?
还是她当时神志不清看错了?
起初常瑶还会抓着这些问题使劲去想,后来因时间对只剩意识的她来说太过漫长,导致她从一开始的充满疑问到后来的专心修炼。
雷劫身死,尸骨无存,灵息消散。
这是事实。
可母亲曾告诉她:“我族血脉本十分强大,你却因为混杂了人的血脉无法做到生来就掌握那份力量,但有失亦有得。”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作为半妖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