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此处还高,正所谓高处不胜寒,顾黎野光是站着都感觉自己快被吹跑了。
他逆着风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谢人间跟前,确定这个距离自己说的话不会被塞北夜里的无情狂风吹散之后,才开口叫了他一声:“统领。”
谢人间正专注地低头看着茶杯里的水想事情,被突然叫了一声,立刻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一看,见是顾黎野,啧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宴会太吵,我跑出来了。”
“……不是。”谢人间揉了一把头发,道,“我是说,你怎么想到我会在这儿的。我可不信你大晚上散步能散到这种鬼地方来。”
“因为只有这里不会听到宴会的声音。”顾黎野道,“我听他们说,您很讨厌这种热闹的场面。打仗的人都是大嗓门,只要在军营里就肯定能听到他们吵,也就只有这里能逃开一劫了。”
谢人间撇了撇嘴。
顾黎野见他撇嘴,笑了一声:“看来我说对了。”
谢人间没做声,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
他不说话,顾黎野就挨着他坐了下去,仰头看向天空,突然开口说:“您这是茶水吧?”
谢人间也不掩饰:“是。”
“您不会喝酒?”
谢人间:“……”
“也不会吃辣?”
谢人间:“…………你监视我?”
顾黎野转头看向他,说:“我每天跟您一起吃饭,不想知道也知道了。”
“……”
这倒也是。
谢人间叹了口气,把杯子放低了些,伸手摩挲了一会儿杯壁,思忖了好久,才道:“觉得好笑吗。”
顾黎野低头看着他的手,闻言又抬头看向他的脸,问:“什么好笑?”
“堂堂一个边境军统领,酒也不会喝,辣也不会吃。”谢人间破天荒地笑了一声,说,“我是个一杯倒,酒不敢多喝,辣子更是一吃就呛到咳嗽,能把眼泪都咳出来……多丢脸。”
他觉得自己丢脸,可顾黎野却觉得没什么。人都有爱吃的不爱吃的,擅长的不擅长的,不擅长一样东西也并非是什么罪过。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但话还没出口,谢人间就又接着开了口,把他的话推回了肚子里。
“顾黎野。”谢人间转过头看向他,问,“你来这儿多长时间了。”
“回统领,”顾黎野说,“三个月。”
“三个月。”谢人间喃喃重复了一遍,说,“我们一起打了三个月的仗了。”
“是。”
“时间挺长了。”
“是。”
“那你对这儿有什么想法没有?”谢人间喝了口茶水,说,“对边境军,我听取一下意见。”
“……”顾黎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统领,那我就直说了。”
谢人间端着茶杯喝茶:“直说呗。”
“我觉得,您被神化的太严重了。”
谢人间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像个雕塑似的在原地沉默了很久。然后,缓慢又僵硬地把手放了下来,转头看向语出惊人却满脸平静的顾黎野,近乎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顾黎野毫无怯意地重复道:“我说,您被神化的太严重了。”
“……”
“我承认您战功累累,本事过人。但是,不论再怎么英勇,也不可能以血肉之躯比肩神明。”
“你也是个人,统领,你被砍上一刀也会受伤,也会死。你有资格不会喝酒,有资格不会吃辣,你有资格做你自己,而不是外族眼里的鸦,或者将士国民眼里的战神。”
“你是你自己。你得先是你自己,而后才是边境军的统领,是战神,是鸦。”
作者有话要说:谢人间:爱开始的地方【nice
大概后天就出院了OHHH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