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欧阳靖羽走进学堂时,陆安就已经身子板正的端坐在案几之后了。
欧阳靖羽抬眼,与陆安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下,而后他朝陆安点点下颌,“来读书了?”
陆安回应道,“是的,我来读书了。”
闻言,欧阳靖羽捋着长胡笑了一下,双方都心照不宣的知道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起初,陆安还是两手空空的来上学堂,慢慢的,他开始有了一个藤条编织的书篮,然后是笔,纸,石砚……
陆安学习刻苦,上课格外专注,只是他不善交际,也不参加放课后的讨论,总是前脚先生说放课,后脚他就起身离开,回家给温含卉做晚膳去了,以至于他在学堂呆了两个月,别说是结交到要好的朋友,他连同窗的脸都没有认齐。
这一日,陆安照常在放课后收拾好书篮,掮在肩上,准备回家时,被欧阳靖羽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欧阳靖羽询问了几句陆安的状况,得知他已经完全适应堂上授课的进度后,话锋一转,敲打他道,“听讲和完成我布置的作业,都只是学业的一部分,这部分你完成的很出色。但是学业里还有另一部分——辩论。你有没有发现,每回放课后,除了你,所有的学子都是留在学堂里,三五成群的讨论着各种议题,世上之事都是越辩越明,你将来无论是参加院试,乡试,会试,还是殿试,考试的内容都不止是四书五经,还有词言辩证,只会写纸上答案,是走不远的。”
欧阳靖羽抬眼看向陆安,“科举真正想要选拔的,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人才,而是面面优秀的全才。”
陆安听着,耳后泛红,垂着脑袋虚心受教,他的确没有做好。
“人生是一条需要不断取舍的路,你看你以后是赶回家干活,还是留下来参与学堂辩论,我不强求你,你对得起自己就好。”欧阳靖羽点到为止,朝门扬扬下颌,示意陆安可以离开了。
陆安谢过他,踱步走出书房,穿过四合院里的石径,忽然就瞧见有几个白衣书生躲在一块假山石后窃窃私语。
陆安看着远方天色暗沉,他不由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只是在经过那块假山石时,那些私语蓦地闯进陆安的耳朵里——
“你看欧阳倩文,屁股后面都红了,穿着一身白衣真的好显眼啊!”
陆安自然是知道欧阳倩文,她是欧阳靖羽的女儿,也在学堂里上学。
于是他缓缓停下了脚步,接着又听见几句嬉笑——
“她这是来月事了吧!”
“怎么连自己来月事都不知道,光给我们看笑话了。叫她平日里对我们趾高气昂的,我们把这件事情宣扬开来,看她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陆安蹙了蹙眉,瞥过眼去看躲在假山石后的书生,他们眼里闪烁着精光,猥琐的笑着,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言语有多恶劣。
忽然,假山石后有个书生察觉到了陆安的视线,扭头看他。
那书生眉挑眼长,肤白唇红,面容姣好,乍一看竟是与温含卉有七分相似,只是他身上有一股流氓气,是温含卉身上绝对没有的。
那书生瞪了眼陆安,隔空挑衅地伸出了拳头,低声道,“看什么看,想挨打吗?”
陆安闻言,抿了抿嘴,一言不发地绕到假山石的另一边,瞧见不远的竹林里,有几个女书生在踢毽子。
而背对着他的那个女书生,白衣后裳染红了一块。
陆安心里有数,这便是欧阳倩文。
他踱步上前,走到她身后,挡住了假山石探出的几道视线。
因为陆安闯入,女书生们不知他是何意,停下了踢毽子的脚,纷纷注视着他。
陆安轻轻褪下自己的衣裳外袍,递到欧阳倩文手里,只是隐晦的说她衣袍脏了,该回去换一身了。
欧阳倩文扭头一看,顿时腾红了脸,赶忙接过陆安的衣裳外袍披在身上,与其余的女书生告别,匆匆离去。
原本躲在假山石后探头探脑的几个书生见状,咻得把脑袋都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