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陆安加快了步伐,平日里要走半个时辰的路,今日他只走了一炷香时间便到家了。
推开柴扉门,陆学年一家三口已经坐在中庭的石桌上用晚膳了。
陆宇通抬头瞧了陆安一眼,责怪道,“怎么日日都这么晚回来?学年都已经到家有一阵了,你赶紧过来吃饭。”
陆安赶忙跑到后院打水净手,然后坐到了石桌一隅,他默默的扫了石桌上的饭菜一眼,那条鱼是买给陆学年补身子的,他不能碰。
于是陆安端起饭碗,筷子只在菠菜和豆腐间窜动。
饭后,陆学年回了书房看书,准备明日的院试。
陆安则留下来收拾石桌,把菜碟和碗筷端到炊房洗好沥干。
打理好一切后,陆安回到了自己的小偏房里,他没有书看,只能早点睡觉。
正当陆安准备宽衣躺下时,小偏房的门帘却被陆宇通掀开了,他愣了一下,“伯父,你有事找我?”
陆宇通朝着外面抬抬下颌,示意陆安跟他往外走。
一直到走出家里的柴扉门,陆宇通才语重心长的同陆安说,“我希望你明日不要去考院试了。”
陆安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陆宇通拍了拍陆安的肩膀,“你和学年在书院里的表现总是不分伯仲。你也知道,学年他比较爱面子,按理说通过院试便能够得到秀才的名号,就相当于有了功名,可以参加之后的乡试。可是这秀才分附生,增生,禀生三等,只有拔得头筹的考生才能得禀生的名号,若得了禀生,公家会按月发粮给他,那可是无上的荣耀。我请教过王先生你和学年的近况,他说你们两个是他带过最优秀的学子,尤其是你,就是科考的料,只需要潜心学习,来日必定能够大放异彩,一展宏图。如无意外,这次的禀生就在你和学年里产生了,自家人争一个名额,没什么意思。学年已经十四岁了,而你才十二岁,你过个一年半载再去考院试,也是一样的,这次,你就让一下你哥哥。”
夜里起了寒风,陆安唇色发白,他艰难的开口说道,“伯父,人生能有几个一年半载,我还是想去参加院试,你就让我去吧,我不会跟哥哥抢禀生之位,我只要拿到秀才的名号,之后能够有参加乡试的资格就满足了。”
而且三日后是他父亲的忌日,陆安真的很想考个功名,这样他到父亲的坟前,就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带给天上的他和母亲。
陆宇通当即板起脸来,对矮他一头的陆安施压道,“做人可不能那么自私,是谁在辛辛苦苦供你吃穿用度?说实话,我们家不比你家,供一个孩子上学堂我们都觉得十分吃力,是我咬着牙再多打了一份工,才攒来钱给你上学堂的,你对我,应该要心怀感激才是,如今你连一点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与白眼狼何异?要不你去别人家住吧,我们这座小庙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陆安闻言如遭雷劈,浑身都晃了一下,他不敢相信陆宇通竟是用赶他出去来威胁他。
纵使陆安心有不甘,可是寄人篱下的他哪里有拒绝陆宇通的底气?他根本无法拒绝陆宇通!
陆安眼眶渐红,垂下头,手指紧紧的捏成拳,委屈和愤怒充斥着他的胸腔。
陆宇通见状,知道这事儿成了,便软下声来说道,“陆安,你很优秀,只是既生瑜何生亮,禀生只能有一个,让你去参加院试,伯父实在不放心。为人父母都是自私的,只希望自己亲生儿子能够取得一番成就,这有错吗?”
陆安再回到小偏房,原本对院试的期待和紧张已经荡然无存,他在黑夜里坐了半晌,看着木窗外的书房熄灭了灯,陆宇通回自己寝间休息,一股酸涩涌上陆安眼底,单薄的肩膀发着颤,他再也忍不住,一口牙咬在自己的虎口上,无声的哭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