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又?震了四五回,崔世君夜里合衣躺在床上,她和徐氏同?住一屋,丝毫不?敢熟睡,只要稍有晃动,她立时就?会喊醒她们出去避难,如此几回,崔家几个女眷折腾得面?如土色,有那胆小的香客,不?敢睡在屋里,一群人聚在清华观的正殿直到天亮。
待到天色发亮,总算消停下来,崔福家的带着阿杏和招弟送来洗漱水和吃食,经历了这一晚,众人精神?不?济,阿杏看到崔世君眼底发青,小声说道:“姑娘,你睡会儿吧,我守着你,要是地动了,我再喊你。”
家里老姑姑他们还没有音讯,崔世君哪能安心?歇息,她摇头不?语,徐氏不?忍心?见她强撑,劝道:“大姑娘本来就?身子不?好,昨晚一夜没睡,要是再添了病,叫我们指望谁呢?”
一旁的崔世柔也催她去歇息,崔世君架不?住她们一再相劝,只得回屋躺下,原以为会睡不?着,不?想她刚合眼,不?到片刻,就?沉沉睡熟。
这一觉,崔世君睡得深沉,连梦也没做,等她醒来时,窗外一片昏暗,阿杏倚在床边打盹,想来是阿杏怕她冻到,因此把霍云那件黑色的貂皮裘衣搭在她的被子上面?,崔世君嗅到从?裘衣里传来的淡淡檀木香味,这让她心?底莫名?变得安心?,似乎就?连外面?的纷纷扰扰也忘得一干二净。
想起霍云,崔世君双眼呆怔的看着头顶的帐子,不?知过了几时,身边的阿杏迷迷糊糊说起梦话,崔世君打了一个激灵,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还有许多事等着她来打理,她竟还能安心?躺在床上,想到这里,崔世君撑起身子坐起来。
她刚起身,阿杏也跟着醒来,她揉着眼睛嘟囔道:“姑娘,你醒了?”
“拿我的衣掌。”崔世君说道。
阿杏找来崔世君的衣裳,又?将压在她棉被上的貂裘收起,少?了貂裘,身上仿佛忽然变冷了,崔世君连忙缩回被子里,她问?道:“我睡了多久?”
“有两三个时辰呢?”阿杏说道。
崔世君一惊,她顾不?得再躲懒,穿上贴身的小袄儿下床问?道:“你怎么不?喊我,二姑娘和太太呢?”
阿杏说道:“刚才太太来送饭,她见你睡得香甜,还特地嘱咐我莫要叫醒你,姑娘放心?,你熟睡的这大半日,就?不?曾再震过呢。”
阿杏一边跟她回话,一边找来她的外衣和鞋袜,崔世君惦记家里的老姑姑,又?问?:“二姑爷和三姑爷还没回来?”
“没有,福叔说观里也派人下山去探路了,不?过听说官道坏得很是厉害,一时片刻通不?了呢。”阿杏回道。
听了阿杏的话,崔世君皱起眉头,她穿好鞋袜,随意梳拢头发,正要出门,阿杏抱着貂裘追上来,她说:“姑娘披上这件裘衣罢,你刚睡醒,屋外凉沁沁的,可别冻坏了。”
崔世君盯着那件裘衣迟疑片刻,到底还是接过来裹在身上,便?带着阿杏出了厢房。
此时,崔世柔和徐氏围坐在火盆边取暖,这回地龙翻身,清华观有几处年久失修的房屋损坏,各处主殿安然无恙,也未见有人伤亡,徐氏嘴里念叨着清华观不?愧有神?灵庇佑,还说要和崔世君商量,今年多给清华观添些香油银子。
早上,观里的柴房清点出来,小道童送来一篓炭,再有昨日宁国老侯爷霍云差人送来的,崔世柔住得这间屋子烧得十分暖和。
说起这回的灾事,徐氏叹息不?止,二十多年前地龙翻身,多少?人卖儿鬻女,落得家破人亡,她至今想起仍会唬得心?惊肉跳。
正在唏嘘之时,屋门推开,崔世君走进来,徐氏见是她,起身说道:“大姑娘醒了,肚子饿不?饿?你的饭菜我还留着呢。”
说着,徐氏就?叫崔福家的把饭菜送到厨房里热一热,崔世君并无食欲,再者清华观这会儿只怕没有一个闲人,于是她喊住崔福家的,只叫她用热茶泡饭,将就?着用了半碗。
崔世君来了,屋里的气氛不?像先前那样沉闷,山路被封,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崔世君坐在火盆边,怕火燎了霍云的裘衣,特意脱下来叫阿杏收好,崔世柔看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免又?犯起疑虑,昨晚半夜地动,她就?见她大姐披着这件裘衣,这样名?贵华丽的衣裳,显见不?是她家的,崔世柔一猜就?是宁国老侯爷霍云的衣物,她几次张口想问?,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了。
且说众人围着火盆说话,这一日,地动只摇晃了一回,并且比前几回要轻微许多,不?过崔世君天生谨慎,只要一动,她就?招呼家人封上炭盆去屋外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