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稍停下脚步,朝着?他刚才看的方向又望了?一眼,对面楼上的人并不多,但只是一瞬,她就好像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臂弯里还搂着?舞姬。
她撇撇嘴,心下倒没起波澜,只是有些好奇刚才秦恪瞧见的,同自己瞧见的是不是同一幕。
毕竟二月二那晚,他也?见过她的表兄。
“验官,这里。”秦恪站在不远处,冲她比了?比手。
萧曼也不再胡思乱想,当下三两步就走了?过去。
他挑的这间厅,陈设古朴雅致,关上门窗也?听不见外头的喧闹,她也极是满意。
不多时,桌上就铺开了?席面,大盘小碟,十?二道菜肴排布整齐,另还配有汤品点心,样样都是形色精美,飘香四溢。
两个人这么多?
可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儿,她只暗叹了口气,想他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这些也?不算多的。
正想坐下来,却见秦恪竟没在旁边的椅凳上坐下,而是走到了自己身边,还拿起一双长箸给她布菜。
她虽是官宦家出身,但家中素来都没这般的规矩,当下更是有些不知所措。脑中正一片懵然的时候,秦恪须臾就布好了菜,搁下手,冲她笑道:“验官请用。”
萧曼僵着身子,垂望了?一眼自己面前分拨细致的菜肴,不免有些惊讶,这里面居然都没有她不爱吃的东西!
“秦解元,你这……”
“验官莫再称呼小生解元了?。”
他双眸微狭,内中的笑意略退了?些,却又增添了些许捉摸不透的意味,仰头一笑,自嘲道:“如今我连考籍文书都是假的,没准再过几日,秦恪这个名字都不是我的了?,哪里还担得起解元这个名号。”
萧曼哪里想过这茬,现下听他这么说,也?似乎是个理,咬唇踌躇了?一下,才试探着低声叫了句:“敬……敬忱兄……”
秦恪唇角微挑,应了?一声,在她旁边的椅上坐了?。
见他情绪平复了?,萧曼莫名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就近夹了只丸子搁在他碗里。
“其实这回来找你,除了还衣裳,我还有别的事。”她觉得现下得说点别的,免得他总胡思乱想。
秦恪将筷子磕齐了?,夹起那只丸子咬了一口,品着?其中汤汁流溢的香润,有意无意地点点头:“嗯,验官请说。”
她索性佯装淡然,一边拿竹签子给香螺去壳剥肉,一边假作闲聊:“敬,敬忱兄,你从前有没有听说过蛊虫怕人的?”
虽然她自觉说得含糊,但在秦恪听来,就有点近乎明指的意味了。
“这个倒是有听闻过。”他望着?她手里的螺,眉梢轻挑,眼中忽然亮起一丝玩笑似的狡黠,把那只螺从她手里“抢”了?过去,“此物寒凉,验官现下不宜。”
萧曼自然是没想过这茬,但看他吃了?自己手拿过的螺,当下也?是愣了。
他不是向来都爱洁成癖么?那东西她的手碰过了?。
她是什么人,整日里摆弄死人骨头的仵作,他却不嫌不避的直接吃她拿过的东西。
萧曼现下心情复杂,却见他细薄的唇轻轻抿动,嘴角还撩挑着?笑,全然是一副颇得其味的样子,脸上不由一阵热烫。
片刻间,那双略盈着?润光的唇终于停了?下来。
“川南鲜家,不知验官可曾听闻过?”
这些日子以来,“川南鲜家”四个字就像是个解不开的迷,深深烙在了她的脑际中,现下从他这儿听到,更是激得心一促促狂跳。
她略略点头:“听说过。”
秦恪看着?她双眸闪烁,那张脸因为急切而染上几分如胭的颜色,蓦然明艳起来。
他唇角的笑也?绽开了?:“鲜家人最喜钻研蛊虫和医道,传闻他们从婴孩时候起,就会被长辈按根骨挑拣,极佳的就会被养成蛊王。”
“把人变成蛊王?”萧曼拿筷子的手微微一抖。
“嗯,只有这样,才能驾驭百蛊。”他说到这里,微微蹙眉,略想了想又道,“不过这些都是传闻,谁也?没见过,鲜家人或许就是因为这般神乎其神的传闻才落得灭门的下场。”
他说的这些倒是跟父亲说的一般无二,但是自己的情况是鲜家的蛊王么?她不知道。
“当年鲜家真的没人幸存么?”
秦恪挑了?下眉,垂下眸来,轻声似叹道:“这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有吧,若要不然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萧曼满腹心事,捧着碗白饭,随意夹了几筷菜放在上面,便闷头吃起来,也?如同嚼蜡似的,全没半点闲坐享受的样子。
“验官,这菜不合胃口?”秦恪做样若有所悟道,“小生倒忘了?,令尊萧寺卿是蜀中人氏,就算到了京里只怕这口味上也?改不了?。”
萧曼被一口饭噎在喉间,差点当场呛出来,赶忙端了盏茶,侧向一边,掩着口唇灌水往下送。
确实如此,她家中后院里还种了?一片辣椒呢,只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耳听得他却叫来了店小二,吩咐道:“听说这里的芥油鸭掌开胃,叫一碟来尝尝。”
萧曼:“……”
虽然过程有些尴尬,但这一餐确实吃得有滋有味儿,一切都恰到好处,没有过辣也没有不够味。
萧曼瞧他也?吃了?不少,似乎跟自己口味也差不多,心下莫名满意。
两人出了厢房,正有说有笑往楼下走的时候,她一抬眼,就瞧见了?对面的楼梯上正驻足看过来的骆忆川。
“咦,那位好生眼熟……验官,好像是你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