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忆川心头微动,也望向她的眸。
要说起来,他不是没用心打量过她,也不是没像现下这么近过,可许是情势所迫,又或者被心绪所累,总觉始终没瞧仔细过。
这时定定地看,才发现她那双眼极是好看,尤其是这一笑,眼尾会随之轻轻翘起,看过来的目光迷离似醉,丝毫不为外物所扰,配着白皙的肤色,当真是玉润生霞,卓尔不群。
扪心自问,这京中排得上名号的名门闺秀,还真不知哪个能有这般好颜色。
他神思物外,也不知脑袋里在琢磨什么,蓦然间就见那双眸中的笑意收敛。
“那日老夫人的鹦哥儿不知怎么的就死了,谁也说不清原因。后来,我就将那只鹦哥儿剖了尸……虽然死因是找到了,但所有人都将我当成了怪物……”
说到这里,她又一笑:“所以啊,我最不耐烦参加什么诗会、花会。”
“……”
骆忆川不由蹙起眉,胸中有一堆想要说的话,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骆家需要的长孙媳妇怕不会是我这样的。”
单刀直入的话,让骆忆川有些惊讶,但他定了定神,微笑道:“家中既然已经许了,自然是能认同你的。”
萧曼依旧从容不迫:“那我在此问表兄三个问题,表兄只管回答‘能’或‘不能’。”
她像是天生就有一股子傲气,并不是任人摆弄的女子。
一霎间,骆忆川想起先前秦恪的那番话。
“……大理寺萧寺卿号称断案如神,这宝贝闺女瞧来也不是吃素的……”
唇角那抹笑慢慢沉了下去,他“嗯”了声:“表妹且问,我定不会有任何欺瞒。”
萧曼斜望向半空里攒聚不散的乌云,那几缕透射下来的光这时也不见了,天色比之前还显得暗淡了些。
心下暗叹。
再次转眸望向他。
“第一问,我容不得自己丈夫有通房小妾,甚至是红颜知己,若要娶我,此生便就只能有我一人,表哥能做到么?”
哪有女儿家这般说话的……
骆忆川脸上抽了两下,但还是堂堂正正,响亮地应了声:“能。”
萧曼点点头:“那么第二问,婚后可还能许我跟着父亲办案?”
他双眉紧蹙,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半晌,就见她对着他微微欠身一福。
“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表妹……那第三问……”
骆忆川伸手想去扶她,但抬眼就看到她眸中的疏离,就像在瞧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这第三问,表兄不用作答了。”
说着又是一福:“多谢表兄不瞒我,还是先前的那句话,骆家的长孙媳妇我真的担不起。”
“表妹,亲事是两家定下的,不能轻易毁约,更不是咱们两个能说了算的。”骆忆川沉声劝道。
退婚不易,萧曼又何尝不知道呢。
但明知艰难连自己都不去争取的话,这世上又有谁能帮她呢?
“罢了,婚事稍后再说。来之前爹娘还嘱咐了些话要当面禀明舅舅。表妹你歇着,我……我先出去了。”
不等她回答,转身就走了。
萧曼望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那满院的红漆箱子,却没有半点松口气的感觉。
拖曳着步子回到自己的闺阁,换了衣裳,泡壶茶,一边喝,一边继续翻看解尸的图集。
不知不觉间,天色就黑了,她点上灯。
烛火的昏光透过灯罩的薄纱在书案上散晕成片,她正想拿拨子将火挑亮些,就听敲门声响起。
“曼儿。”
她搁下图集,趿着鞋去开了门。
“爹!”
萧用霖瞥了一眼书案上的头骨和成堆的书册,再转眸看向女儿:“曼儿,你是不是想让爹跟骆家退亲?”
跟骆家退婚?
萧曼的确是这样想的,眼下能做的,只有不让梦里那些可怕的事发生。
“爹,骆家表兄并非女儿的良人。”
“哦,这话怎么说?”萧用霖微露诧异。
她一脸正经:“我这辈子要嫁的人,不求他有多高的功名富贵,最要紧的便是心地好,人品也好,还要有点胸襟胆识,就算当面瞧见我摆弄尸骨,也不会有半点介意,最好是婚后也能让我继续跟在爹身边办案,就跟现在一样。”
萧用霖先是一愣,跟着哑然失笑,半晌才道:“真是胡闹,要像你说的这样,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忽然又像若有所悟,睨着她,目光深凛:“这事开不得玩笑,你索性跟爹实说,是不是瞧见中意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