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真的是母亲托梦,特意引自己过来,那手里这只匣子里的东西很可能就是招致祸端的由头,无论如何不能放它留在这里了。
萧曼像抱着火盆子,一刻也坐不住了,赶紧把土坑重新填平,盖上石砖恢复原状,揣着匣子趁夜色悄然离去。
初春的夜冷得厉害,刚才顾着找东西时不觉得,这会子被山风一吹,立时起了一身寒栗子。
林子外面忽然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
三更半夜的,谁会没事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护紧怀里的匣子,蹑手蹑脚藏到树后,循声朝那边偷瞄。
这时候月亮早爬得老高,水银似的光铺泻在前面山坳的空地上,能大略看清两个襕衫打扮的书生,正朝对面白发散垂的人磕头行着大礼。
那人不光头发是白的,连衣衫都是丧服一样晦气的颜色,风吹起袍子,下面空荡荡的没有腿脚。
人竟然是悬空飘在那里的!
那两个书生却一脸虔诚,磕头磕得越来越起劲。
萧曼正好奇地琢磨这是什么情况,就看白发人抬手挥了挥,两个书生脸上立时像绽开了花,千恩万谢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还没瞧出个究竟就收场了,萧曼略感失望。
那白发人却仍留在原地,纹丝不动地凌空飘着,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夜风更急了,衣袍的下摆像被鼓荡得越来越长,那个白扑扑的背影蓦然显得阴森起来。
“既是有缘,何妨一见?”
一片叶子半轻不重地拍在眼皮上,她回过神,只觉那风一样飘忽的语声在林中回荡,竟分不清是从哪里传出来。
萧曼从小就爱看母亲剖尸验骨,后来跟在父亲身边,见过不少离奇诡异的案子,虽然年纪不大,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
可这种装神弄鬼的功夫,她竟然看不出一丝破绽来,简直跟真的一样。
她定了定神,从树后转出来,一步步走过去。
对方始终没动静,一直盘膝悬在那里。
走到还有十来步远的地方,萧曼感觉心开始跳得厉害,干脆停下来,探着脑袋,视线穿过对方飘散的白发,渐渐窥见了一点侧脸的轮廓,但在月光下又像蒙了层雾,看不清模样。
树叶沙沙的碎响间,夹杂着一声轻笑。
跟刚才一样,这笑声也是刻意压沉的,隐藏在风中,促然飘进耳朵里,心也跟着猛地一跳。
突然,那件白袍“呼”地被卷向半空,破幡似的挂上了高高枝杈,迎风招摇。
萧曼张嘴一惊,一仰头的工夫,那刚刚还在面前的人就在眼皮底下消失了。
薄雾从四下的林中漫涌出来,几乎同时,她闻到一阵又淡又古怪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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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散了。
枝杈间射进第一缕阳光,露珠在叶尖上垂垂欲坠,通透的水滴闪映着悠悠苏醒的山林。
萧曼却是被几声尖叫惊醒的。
睁开眼,朦胧看到有个乡农打扮的人没命似的往林外逃,边跑边扯着嗓门“鬼啊,鬼啊”的嚎叫,原本在枝头上安静捉虫的鸟雀都被惊得扑啦乱飞。
她也被吓了一跳,转头四下里扫了个遍,那个白发白袍的人早没影了。
萧曼头昏脑涨的撑起身子,手一软,人从土坡上秃噜滑了下去,等再抬起头,赫然发现自己刚才趴的地方根本不是土坡,而是一座连个墓碑都没有,周围荒草足有二尺高的坟头!
怎么会这样?
萧曼坐在地上,揉着太阳穴醒神,忽然一闪念,垂眼的同时手也摸到了空荡荡的腰间。
那只匣子已经不翼而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