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慢慢睁开?了眼。
和之前几次一样。出?关之后,一阵刺眼非常的白光就袭了上来,眨眼间便布满了视线,让他不得不闭上眼去?。
待光散去?之后,他再睁开?眼,就看到了车窗外向后流连而去?的景色。
回来了。
柳煦根本来不及松口气?。他连忙坐起身来,往车前方看了一眼,就见前面那个路口就是这次送他进了蒸笼地狱的万恶的十字路口。
出?租车司机停在了路口前。
柳煦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喊了出?租车司机一声:“师傅!”
柳煦从医院出?来的这一路都?跟个病秧子似的蔫了吧唧的,这一声中气?十足又突如其来的呼唤简直他妈的如雷贯耳,刚停下车等红灯顺便拧开?水杯喝口水的出?租车司机吓了一大跳,浑身一哆嗦,一口水全喷到了方向盘上:“!?!”
“……对不起。”
柳煦见他一口水全喷了出?来,满怀歉意地抽了抽嘴角,道了这么一句歉之后,又忙接着说:“师傅,不好意思我?请问?一下,你?是不是绕远路了啊?”
“……??”
出?租车司机冷笑了一声。随后,他就回过了头来,道:“兄弟,血口喷人也没有你?这么喷的啊。你?说我?之前,得先把?导航打开?看看再说吧?你?说你?——”
司机先生?开?始滔滔不绝地跟他掰扯了起来。
柳煦却没听也没看,目光紧紧地盯着红绿灯。
要想让他停下别走,这招才最好用——如果告诉他开?车出?去?就绝对会撞车的话,百分百会被当神经病,百分之九十九司机会照开?无误。
所以,这招才是上上策。
就在司机跟他解释这些的期间里,红灯变成了绿灯。
司机完全没注意到,还在跟柳煦侃侃而谈着关于自己到底有没有绕远路这件事。
等过了五六秒,排在后面的车忍不可忍地按响了喇叭之后,司机师傅才发现了红灯早已变成了绿灯。
他“握草”了一声,伸手就要去?踩油门发动车子。
柳煦见状不好,立刻拦住了他:“不行!你?不能开?!”
司机师傅对地狱里的事情完全不知情,只觉得柳煦真是不听人解释,现在闹这一出?更是无理取闹,气?得怒火上头,啧了一声:“我?操了你?这人——”
他话刚说到这儿,突然,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从前面传了过来。
鸣笛声太响,司机师傅吓了一跳,把?说到一半的话全咽了回去?,转头看向路上。
他就见一辆巨大的卡车从旁边那个没什?么人的小路上按着喇叭就叽哩哇啦地冲了出?来,一头窜到了路上。
然后,它哐地一下撞上了一个小轿车的屁股,把?人家撞得原地漂移旋转七百二?十度哐当一下撞上了路边的路灯之后,才抬脚踩下了刹车。
随着又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大卡车漂移着停在了大路中央。
这一切才算落下了帷幕。
司机师傅活活看傻了。
喧嚣过后,一片宁静。
这个十字路口,短暂地寂静了几秒。
然后,司机又低声骂了句“草”,连忙按开?了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跑去?事故现场看情况。
柳煦松了口气?。
幸亏这个路口车流量少,不然看刚刚那个小轿车被撞得原地旋转的那个样,少也得再来两起追尾事故了。
司机师傅下了车,柳煦却没动。他转过头,看向沈安行。
他们?是等沈安行好了不少之后才出?来的。虽然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沈安行还是难受,就靠在车窗上,蔫蔫地垂着双眼,像是还有点痛的样子。
柳煦看得心疼,解决完这边之后,他就赶紧又去?扶住了沈安行,把?他慢慢地放倒下来,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一下一下拍着他安抚着。
沈安行一声不吭地乖乖躺了上去?。随后,他便躺在柳煦膝盖上闷声咳嗽了两声,咳得满声血气?。
柳煦看在眼里,皱了皱眉,心都?跟着一阵阵抽搐着疼。
他抿了抿嘴。
这算是又过了一关了。
都?已经过了四关了,可沈安行从冰山地狱里出?来才四天。
每天进一个。
这是在搞什?么……
柳煦有点烦躁起来——如果只是他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被扔进去?,他可能还不会烦躁到这个地步。
可问?题是沈安行。
这四天里,每一天沈安行都?要上桥被车撞一次。
有病吗!?
柳煦越想越来气?。虽然作为?一个凡人,他这个想法很大逆不道,但他现在是真的很想下鬼门关去?真正的地狱里,把?阎王爷按在地上揍一顿。
他轻轻叹了一声,紧紧握着沈安行的手。
凉意隔着一层布料传到他手心里,沈安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冰凉又寒冷。
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左右,出?租车司机回来了。
简单和柳煦说了下事故现场的情况后,司机师傅又忍不住啧啧唏嘘了起来:“嘿,得亏是你?问?我?有没有绕路咱没急着走,不然刚刚指定挨撞的是咱们?。看那个架势,肯定得一下把?咱撞飞,真后怕。”
说完这话,司机师傅又笑了下,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柳煦抱着沈安行,笑都?不想笑,应都?没应一声。
司机全以为?他是被刚刚的事故给吓的,没再说什?么。见柳煦也不再提绕远路的事情了,他就一头钻回了车里,又带着柳煦上了路。
很快,出?租车就开?到了家里。
柳煦把?所有大包小包都?拎了起来。他本想扶着沈安行下车,可沈安行怕他被当成扶着空气?回家的精神病,非坚持着要自己走。
柳煦拗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回家的这一路上,沈安行的脚步都?飘飘忽忽的。柳煦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紧。
等回到了家,沈安行就倒到了沙发上。
黏黏一见到柳煦回来,立刻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很不满意地朝着柳煦叫了起来——昨晚柳煦才出?了事住院,家里的抽油烟机还很不科学地掉了下来,残骸还没收拾,作为?一家之“主”,它当然意见很大。
柳煦无奈,把?东西都?放下来之后,就把?黏黏抱了起来。
黏黏在他怀里仍旧很不满意地叫着,像在骂人。
“知道了知道了。”柳煦哄小孩似的道,“错了错了,我?不该去?住院的。”
黏黏仍旧很不满意,接着喵喵叫。
柳煦叹了口气?,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沈安行。
他走了过去?,就见到沈安行面朝下面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
……他也确实是死了。
柳煦撇了撇嘴角,没说什?么,把?黏黏放了下来,转头去?卧室给他找了一床厚被子。
黏黏跟在他后面,一点儿要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颠颠地跟着又喵喵骂了一路。
柳煦抱着被子回到客厅,给沈安行盖上了被子。
被子一罩到身上,沈安行就“唔”了一声。
他伸手抓住被子,跟条毛毛虫似的在被子里拱了拱,最后侧了个身,翻了个个儿,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
“你?没事吗?”柳煦问?他,“怎么感?觉你?看起来比前几次更疼了?”
“没有……”沈安行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闷声说,“还好,和前几次一样。”
“是吗。”
柳煦没放在心上,伸手轻轻揉了下沈安行的头发,道:“那你?好好歇着。”
沈安行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又轻轻说:“我?一会儿好了就去?找你?。你?不用守着我?,去?里屋吧。”
“………”
柳煦被他说得沉默了。
默了片刻后,柳煦就很不可置信地嘴角一抽,道:“你?赶我??”
沈安行:“………………”
沈安行埋在被子里的嘴角也跟着一抽。
他睁开?眼,抬了抬眼皮看向柳煦,尽全力地把?心虚往眼底里压了压,道:“没有,我?就是怕你?……还有事要办,毕竟你?都?工作了。”
柳煦简直无语:“我?能有什?么事必须得排在你?前面去?办?”
沈安行:“……”
柳煦说完这些,就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又伸手去?替他掖了掖被角,道:“总之,在你?能好好坐起来之前,我?哪儿都?不去?。”
沈安行:“…………”
沈安行痛苦地闭上了眼,叹了口气?,往被子里蜷了蜷,手扶了扶额。
他在心中大呼救命——柳煦不走,那他就只能祈祷能力的反噬晚些来了。
黏黏在旁边喵喵骂了半天,见这两人居然眼里只有对方愣是没有自己,就更生?气?了。
它一下子跳上了沙发来,又朝着柳煦大声地骂了起来。
柳煦:“……”
柳煦无奈,只好抱起了猫,然后他就往沙发上一靠,就这么一手拍着被子哄沈安行,一手轻轻晃着手臂哄怀里的猫。
一个男人撑起了整个家。
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沈安行微微抬起眼来。
死人毫无睡意,他不可能睡着。
他每时每刻都?清醒着。
屋子里十分安静,沈安行感?受到柳煦一下下拍着自己,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他有点愧疚,又有点难过。
可还没到十分钟,沈安行就感?觉到拍着自己被子的那只手停了下来,就那么覆在上面,不动了。
然后,他听到有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响了起来。
沈安行:“……”
沈安行心里有了个猜想。
他把?脑袋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看了过去?。
不出?他所料,刚刚还拍着他的柳煦倒在了沙发上,手搁在沈安行的被子上,微张着嘴,歪着脑袋睡着了。
另一只手还抱着只毛长?得像只方毛毯的猫。
沈安行看过去?时,黏黏的目光就看向了他。
像是跟他打招呼似的,它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在空中转了一圈。
沈安行朝它无奈一笑。
他脑子里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浑身也有点痛。
但他还是扶着腰坐起来了。
沈安行揉着腰窝,抿了抿嘴后,又揉了下乱糟糟的脑袋。
他抱着厚到离谱的大被子,往柳煦跟前蹭了蹭。
他这么一过来,黏黏就从柳煦怀里跳了下去?,又一路喵喵叫着,走到了沈安行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