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姿:“哥还没死呢。”
温以静笑容冷淡:“差不多了,你也知道,别骗自己了。”
长椅这边从电梯口出来就能见到?,顾徐希从公司里赶过来,还有点喘,在温以静面?前不敢造次,毕恭毕敬喊了声:“温姨。”
顾家这个姑娘的作风一直不检点,温以静见她这身?职业装的打扮觉得顺眼很多,变脸变得很快,就是那一脸妈妈一样的温柔令顾徐希倍感惶恐,都不敢直视她,好在温以静很快就起身?去?谢茹那边了。
“怎么回事啊?”顾徐希在江晚姿身?旁坐了下来,她一路飞奔过来的,差点没被?高?跟鞋扭到?,现在正脱了一只?在揉脚踝。
江晚姿当时被?江旭冬往外推了一把,他?哥情急之?中力道特别猛,她直接摔在地上,拐杖也飞了,小腿现在都还在痛,她也没空去?管。不管闭眼还是睁眼,都是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闪过,心里面?想的很多很杂,但她这个人一向会伪装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以至于顾徐希没能从她那张看似平静的脸上洞察出事情的严重性,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对方口吻平淡地解释了一番,顾徐希在闷热的炎夏里被?浇了个透心凉:“……不至于吧?就算不想你们在一起,也不至于……”
江晚姿的描述平铺直叙,没有用?主观感情去?阐述因果,因为她也不想是这样的事实。但顺着?剧情很容易这样理解,所以顾徐希想当然的认为是俞淑容想撞死江晚姿,不料妹控的江旭冬成了替死鬼,她在汽车超速以后的失控之?下也付出了代价。
俞淑容在另一层楼,情况恐怕更加糟糕。
当时汽车飞出护栏,半空之?中,轮胎还在飞快打转,却不再是往前,而是风筝一样向下笔直坠落,江岸边现在都还有四分?五裂的金属残骸等待被?处理。
心电监护仪停在令人惋惜的数字上,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告知家属要准备料理后事。
尤庄琛的脸上没有多少哀戚,反而像解脱了一样,他?看了蜷在角落的女儿一眼,走远了,打电话给远在燕京的老同学江承毅。他?觉得俞淑容是咎由自取,疯了一半的女人要以这样同归于尽的方式去?干扰孩子的感情,势必也会使他?与江承毅的旧交陷入尴尬的局面?。
等挂了电话,尤庄琛再回头?,尤映西不见了。
电梯口杵着?几个人,尤映西不想等,也不想见到?这么多人。她扶着?墙走的楼梯,一步一步都走得如此艰难。想见她,又不敢见她,该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他?们兄妹的感情那么好,偏偏是自己的妈妈害死了人,这样的事实横亘在她们之?间,情人的关?系陡然染上了两条人命。从前只?有爱,而自此以后还将有恨,任谁看都是两难,两两相欠里说到?底是她欠得多。
尤映西的脚步声很轻,轻得还没下到?江旭冬的那层楼便听见了楼道里的说话声,两个人的,江晚姿还有她不知道的一个女人,声音也很年轻。
偷听不好,但她很难再往前迈出一步,又想离江晚姿近一点,便扶着?有点生了锈的扶手坐了下来。
就在尤映西所在的这层楼下方,江晚姿与谢茹并肩坐在地上。
江旭冬被?宣告死亡,谢茹将孩子交到?温以静手上,她朝江晚姿走过去?,江晚姿本来都做好要被?嫂子责难的准备了,谢茹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阿晚,我们聊聊吧。”
她笑不出来,眼泪也早就哭干了,生完江毓身?材也还没完全恢复,坐下来肚子还有赘肉。谢茹是闽州那边的,刚上大学的时候口音还特别重,在社团活动里认识了江旭冬,她看他?打篮球,他?纠正她口音,现在开口都是纯正的普通话了:
“你哥特别宠你,所以我以前还吃过你的醋,觉得他?妹控得过分?。甚至刚才我在里面?问?他?,如果当时是我和你,他?救哪个,但他?根本说不出话来,胸肺都差不多被?碾烂了。一边咳一边看着?我。我把江毓抱过去?给他?,他?都抬不起手来摸,氧气罩里他?的呼吸特别重,雾气退了才看得清口型。”
谢茹:“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江晚姿不敢看她,却也猜得出江旭冬会有怎样的嘱咐。
“你哥说,别怪她。”谢茹手指抓进头?发里,听见江晚姿的啜泣声,她低下头?,将脑袋抵进双膝之?间,“他?本来向队里请假是要回来看我和孩子的,为了盯着?你不做傻事,他?亲自去?江市陪你,却出了这样的事,还让我别怪你。”
身?边的半个妹妹哭得泣不成声,是能听得出来的难过,谢茹没空去?安慰,因为往后余生,也没人安慰她了。谢茹:“所以我连一巴掌都没法打下去?,明明以前都是他?听我的,我不听他?的。但这是最后一次,他?再也不会对我有别的要求了,我得听。”
“但是阿晚,”谢茹盯着?脚下的水泥地面?,想象着?江旭冬下葬以后也是这样冷冰冰的温度,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算嫂子求你,我知道你们江家人都冷血,但你看在你哥的面?子上,看在他?是替你死的份上,换个人喜欢吧。”
“也不是非她不可吧?她妈可是害死了你哥的人,想起来不膈应吗?”
谢茹并不知道江晚姿与尤映西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花了多大的力气,所以非她不可说得轻易,却犹如一道冷风钻进了楼上楼下两个人的耳朵里,尖刺一般锥进了鼓膜,一直疼到?了心里。
就是非她不可,这句被?江晚姿咽进了肚子里,她想别人不需要知道,她知道就好了,真的就是非她不可。但现在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她也没想过会这样,跨过了无数的不可能,才在几十亿人里找到?可能的这个人,到?头?来,还是被?无常的世事逼成了不可能。
俞淑容的那辆车碾过了江旭冬的身?体,也将她们的爱碾成零碎,捡起来的每一块都在叙说着?我爱她,却是在指尖的血肉模糊之?下才能感知的絮语。
这几天,江市的天气都很闷,乌云在天边翻滚堆积,落下几颗又作罢,晚上不开空调完全没法入睡。终于在这天晚上落下了滂沱的大雨,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雨水泼进来,水泥地上洇出了一滩湿润的阴影。
谢茹走了,江晚姿的眼泪已经止了,她握着?手机,迟迟没有编辑的微信被?别人捷足先登——
尤映西:江晚姿,我们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