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颗消炎药,两颗止痛药,喉头上下吞咽,尤映西就着水一一服下。
“休息会儿?”江晚姿问。
尤映西点头,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小憩,等待着药片起效。
车内没有歌声,窗外没有雪声。
身旁是清浅得可以忽略的呼吸声。
江晚姿登录了好几天没上的微信,果不其然,被来自各路好友的问候刷了屏,她挑拣了几个回复。余下没回复的那些也早已习惯了她这个人表里如一的高冷矜贵。
与顾徐希的对话停留在三天前——
顾徐希:阿晚,你跟郑令原真的就这么结束了?
江家与顾家是世交,祖辈一代代传下来的交情。不过因为父母生意忙碌,江晚姿与小哥江旭冬都是被外婆养大的,十岁左右的时候,外婆身体不佳,温以静这才将两个孩子一道带回身边去亲自养育。
因为前面缺了些年头,江晚姿与顾徐希说不上是发小,但因为年龄相近脾气相仿,后来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也因为这样,不然真没人有胆子在这种时候还问江晚姿这样的问题。
江晚姿知道,顾徐希是代表整个对她与郑令原的感情期限充满好奇心的好友圈问的。毕竟不只他们,在长达半年的相处时间里,江晚姿曾经也以为,她会就此安定下来。
然而当郑令原向她要求永远的那一刻,她发现她对郑令原依然只是喜欢,喜欢她的善解人意。
就如眼下,好几个朋友发来一些女孩子的照片,问她喜不喜欢,要给她安排。
她一张张看过去,喜欢啊,这个肤色很白,那个还有酒窝……可如果是全部的,某个人,她好像从未喜欢过。她向对方事先坦白过自己风流成性,也预告过感情常常会戛然而止,而自己能做到的仅仅是相处时候的唯一。
这样无数段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恋爱中,没有任何人曾是她的特例。
明月皎皎的时候,在黢黑的夜里,又有哪一片私密的角落是它独一无二的情人呢?
江晚姿不禁笑了一下,为自己的登月碰瓷。她不是普照众生的月亮,只是“有口皆碑”的风流浪子。
大约过了十分钟,窗外的雪真正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尤映西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是上次去首都参加的油画大赛的带队老师,将其荣获金奖的消息告知与她。尤映西的脸上洋溢着欢喜,礼貌向老师道谢。
电话里老师异常激动,分贝极大,江晚姿本无意偷听,但这么一来,想不想听都入了耳朵。老师说这个为青少年专设的油画大赛含金量很高,江市一中从来都没有人获得过金奖,你不是一直想进美院吗?这个奖项可是筹码之一!
老师还说,你文化分压根不用想,闭着眼睛都能上分数线……
听着听着,江晚姿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悄无声息地在尤映西的脸上游移。
一点儿一点儿地打量,最终,落在女孩儿的唇上。
淡粉色的两瓣嘴唇,应该是涂了冬天滋润的唇膏,唇纹很浅,即便她正说着话,一张一合间依然平滑如釉。唇形也生得好,弧度流畅而饱满,上唇厚一些,而下唇又略长,笑起来一定很漂亮。
江晚姿闲得没事给人拍过口红广告,那模特的嘴唇还没她生得好。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已经挂断电话的尤映西问道。
江晚姿认为自己是光明正大地在欣赏,这会儿被戳穿也没羞没臊,倒是问了句:“不疼了?”
“嗯,谢谢啊。”
江晚姿笑了笑:“牙疼为什么不早说?”
她不是呵斥的口吻,更像幸灾乐祸。
不早说,活该你疼那么久——没连着说完,好歹不算太坏。
尤映西垂下眼睑:“两次,每次都要被你照顾。我都长大了诶,不丢人吗?”
玩着手机的江晚姿愣了一下,回头看她,有些诧异:“想起来了?”
“嗯。”
“怎么想起来的?”
江晚姿觉得自己差点儿都没想起来,她那会儿还那么小,能有什么记忆?
尤映西:“烟花好看。”
查了查,停车的附近刚好有个还算大的商厦,应该有彩妆店。江晚姿分了神,没太听明白:“嗯?”
女孩儿的声音像糯米团子似的,有些软,还带着笑意:“你比烟花好看。”
她指了指江晚姿右眼上的一颗痣。
江晚姿抬起头,尤映西弯成月牙似的眼睛映入她的眼底。如果眼神是可以喝的液体,那她眼前一定是杯甜度正好的野树莓汁。
她以前从未品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