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意味深长道:“前提是,你真的能行的话。”
顾瑾瑜回以堪称轻柔的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事实上,她当然可以做到。
甚至于她还可以闲说犊子半扯淡,当即放下两句“狂言”,也实在没什么难度。
但是,顾瑾瑜更喜欢的,是用结果说话——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比身体力行、确凿无疑,丝毫不需要任何解释的结果,来得更有力度。
岳卓觉得这丫头有点狂,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说“狂”实在是平白低了对方的级别,这家伙确实有狂的资本。
当然,对于男人越佩服也便越发笃实的想法,顾瑾瑜自然是不知道的,如果要是知道的话,必然会十分诚恳礼貌的回答:“自己明明这么低调。”
而就在岳卓越发对这位少女感慨叹服的同时,十月份的尾巴,悄然而至。
盛夏的余烬轰然而逝,一场风雨急骤,马不停蹄地带来几分凉意。
燕京,京华社。
倏尔,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怀中抱着灰色布包的男人大步走进报社,匆匆推开主编的门。
长年失修的木门钢轴“敕啦”一声,落下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
来人紧紧绷着一张脸,由于激动而双眼微微泛红,连熬几夜的眼眶血丝密布。
男人张了张口,惊喜交织之下近乎失声。
“怎么了?”温和端坐的老者久久未闻声音传来,于是缓缓抬起头,骤然撞入极力忍耐着欣喜的微红双眼。
老者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径自站起身,心潮涌动之下将桌边堆叠成山的书册报刊撞翻,却再无心神落在此间。
他大步的上前几步,又像是畏惧什么似的,脚步蓦然定在原地,怀抱着深切的期望,抬起头沉声道:“怎么样?!”
来人抱着布袋的手微微颤抖,只顾得上死死点了点头。
老者得到回馈,身体猛地一动,像是怕惊动什么,下一瞬眼前的景象只是自己的幻想,战栗着连忙压低声音赶紧复问:“真的?”
男人忍下心中的激动,缓了缓,然后道:“千真万确,咱们社刚接到通知,‘恢复高考’正式通告已经下发到咱们社了!”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从袋子里拿出一本书,堪称朝圣般的将仔细夹在首页,唯恐自己哪里弄皱的条令递给对方。
老者大步向前,几乎是轻柔的接过,飞快地目光跃过几行大字。
明明只是几行字,仅仅只有几行汉字而已,然而老者几乎是一遍遍,重复地看了数遍,这才终于确定。
下一瞬,重重拍桌的声音陡然响起,老者欣慰的笑声几乎闯过街墙,落在几乎是寂静无声的街道外。
似乎若有所觉般,行人闻声皆不由驻足片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抬眼看了眼那难掩喜悦的声源处。
“好,好啊!”老者忍不住在原地打了好几个转,再抬起头时,晶莹的微光一闪而过,眼眶已是微红。
男人将这神态深深印入脑海,在某一刻,心下不由震动。
紧接着,心中默然浮起一抹酸涩,教育为民,以身殉国,像老者这样心心念念忧国忧民的人又何止万万。
哪怕是自己,接到消息时不也是没忍住。
他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足足十年,这十年,是好几代人的青春。他们又怎能不为之欣喜若狂!
老者到底历经风雨,很快就平静下来,只是心底的激荡始终难以磨灭,大脑已经开始运转。
“快,将消息送去总编室,通知大家这个好消息!”
“我们的任务接下来的工作很艰巨,但还是请务必大家坚持一下。”
“您放心,这是我们应尽的责任。”
男人果断点头,老者欣慰的笑了笑,负手而立,言辞铿锵。
“和编辑室的相关人员迅速对接,务必将此事做到审慎行文,求真务实。抓紧时间,将文章送去车间排版、印发、校对。”
“是!”
老者的目光如炬,落在手下这位尚且“年轻”的大将转身离开的坚毅背影,目光再度落在那薄薄的一张纸上。
簌簌的风骤然刮过,印纸微微颤动,只见恢复高考的方针由十六字悄然归为十二字。
“——自愿报考,严格考试,择优录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