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并非每天奥古斯特都能坚持下来。有的时候他因为盾牌上映出的黑影逃走,有时候他被路过的侍官发现,送回母后身边。
但今天不一样。
奥古斯特勇敢地穿过这条走廊,然后悄悄推开看上去沉重、实际上很轻的大木门。
他学会先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里面传来的声音让他的心脏险些跳出喉咙口:是王太后和大神官!
不能叫王太后祖母大人,要叫她王太后殿下。王太后是奥古斯特唯一害怕的人。每当母后的故事里有邪恶的巫婆出现,奥古斯特就会把这个故事当做王太后的故事。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说出来。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母后。
“这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你是受害人,理查,不会有人觉得你面上无光。”
奥古斯特没有听到过的陌生人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有些愤怒,那个人在反驳王太后。奥古斯特立刻就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同伴。那个人这么说:
“我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艾格尼丝对我真的不忠。有的……也只有她嫁给我之前的丑闻,而且那也死无对证!以此为证据我只会被人嘲笑。”
艾格尼丝……说的是姨母大人吗?奥古斯特偏了偏头。
“既然在嫁给你之前就行为不轨,那么也可以说她在婚后背着你做了不少不知羞耻的事。理查,如果你真的想要打赢这场官司,就不能再顾虑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我和她彼此憎恶,我想结束这段婚姻,仅此而已。我不想要互泼脏水,那样……那样我在所有人眼里又会成什么样子?!”
大神官说话了:“理查大人,凯瑟琳大人,神殿虽然受理了公爵夫妇的离婚官司,但教义中婚姻是受三女神祝福的、神圣的、一生的契约,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能简单撤销。”
“鲁伯特--”
“凯瑟琳大人,请您听我说。除非夫妻中有一方犯下了与教典相悖的罪,否则神殿只会给出让双方分居的判决。”
奥古斯特听了一会儿,失望地发现父王似乎不在房间里。他拿不定主意,究竟是宣布今天的冒险失败,还是继续在这等待。与此同时,王太后的口气变得愈发尖锐,就好像在责骂那个陌生人。
“如果那样的话,海克瑟莱的那群恶魔就只需要扳着手指头数着距离理查死去的日子,然后就可以将整个科林西亚收入囊中。这就是理查头昏脑涨下当初和他们定下的糊涂婚约。”
“那时我急需秘银甲胄和荷尔施泰因的援军,否则费迪南早就如愿以偿,把南科林西亚一口吞下了。鲁伯特大人,我之前也说得很清楚,我只想要神殿替我作为中间人,与海克瑟莱协商出一个彼此能接受的价钱。他们对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言,我可以再也不用见到艾格尼丝。”
“你这样的让步也太慷慨大方了,我可不能坐视拉缪家的爵位和领地就这么被糟蹋。和海克瑟莱的女儿撇清关系、重新从血统高贵的名门中选择一位妻子,我就是为此才请你到梅兹来的,理查。”
“王太后殿下,您的心意我感激不尽,但是--”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奥古斯特肩头。
他差点惊叫出声,立刻紧紧捂住了嘴巴。缓缓抬头,他瞪大了眼睛,开心地笑了。
父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站在他身后。
冒险完成。
父王蹲下身,和他平视,眉毛揪起来,看上去像是在为什么苦恼。但他说话的口气还是和往常一样:“奥古斯特,快回你母亲那里,从现在开始,你要保护好她。”
“发生了什么?”
奥古斯特的父王沉默了片刻,一瞬间看上去十分悲伤。他将手搭在奥古斯特肩头,比刚才要更用力一些:“之后可能会发生很可怕的事,会有人试图伤害你的母亲。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父王呢?您不保护母后吗?”
不知怎么,奥古斯特觉得,自己的这句话差点让父王哭出来。
但父王最后只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快去。”
奥古斯特迟疑了片刻,跑起来。
国王奥古斯特看着男孩跑远,抬头看向充当议事厅的西书房门楣。那上面悬挂着一柄据说斩落过叛乱者首领头颅的古斧。从孩童时代起,每当来到这扇门前,奥古斯特都会禁不住想,如果这柄斧子落下来会如何。会如何。
但今天他也平安无事地推开门,一脸漠然地走进母亲掀起的又一场暴风雨里。
“奥古斯特?”凯瑟琳看着突然推门而入的儿子,顿了片刻,重新转向理查准备继续抛出刚才未吐尽的说辞。
大神官鲁伯特向奥古斯特颔首致意,一如既往带着像是困扰又像是乐在其中的微笑看着王太后颐指气使。
理查注意到国王现身,明显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借此脱身。
“母亲,我有事必须向您禀报。”
凯瑟琳转向奥古斯特,宽容地勾唇:“怎么了,我的孩子?”
“神殿今天应公爵夫人的要求,同意重新问讯乔安,也就是诅咒案的案犯。”
王太后、大神官、公爵的神情都瞬间变得严肃。
凯瑟琳瞥了鲁伯特一眼:“怎么突然间……”
“看来蓝血派在辩论中输了,革新派大概抓到了什么令人在意的新细节。”大神官事不关己似地依旧微笑着。
理查没有说话。
奥古斯特深吸气又呼气,看着母亲的眼睛,继续说道:
“那个乔安似乎之前曾经在红堡、在前王后身边待过很久。她似乎与前王后、还有上一位科林西亚公爵夫人的死都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我觉得隔了那么久忘了也很正常,但不要忘了乔安和前任公爵夫人的事我们还没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