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太后完全没了往日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虚弱模样。
她站在天顺帝的跟前,身体笔直,眼神淡漠。
天顺帝抬起头,血从他的嘴中涌出。
他艰难的挑起手,指向皇太后:“你……”
“我给过你机会。”皇太后的声音如浸了霜一般冰冷,“你若是杀了卫恒,事情就有转机。”
天顺帝艰难抬起的手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与在空气中已经发黑了的黏答答血液搅和在了一起。
皇太后看着朝自己淌过来的血滩,一脸淡漠的抬脚挪开步子。
“可是你没胆子。”
“你没胆子去试上一试。”
说话间,皇太后朝龙椅下的台阶走过去,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瞧瞧你管理的这国家,成了什么样子。
灾荒四起,无力救济,流民遍地,也不予管理。你还真是不偏不倚的走上了你父皇和你皇祖父相同的路。”
皇太后目光悠长的看着趴在血泊中的天顺帝。
“我自嫁入你们南宫家,到如今,历经三代君王,辅助了两代君王走上王位、管理国家。”
“一位是你父皇,一位是你。”
皇太后伸手摸了摸伸手身下净白发亮的台阶:“你们男人啊,最是不能至始至终。”
“无论是女人,还是管理朝政。”
“女人你们永远都觉得旧不如新。至于朝政,你们倒是知道勤勉,可总是坚持不到最后,晚年总是荒淫又昏庸,弃家国百姓于不顾。”
说到这里,皇太后的语气中没有惋惜,满满的全是嘲讽。
下面天顺帝此时剩下的只是最后一口气,像只残喘的死鱼,只是嘴一动一动,整个身子一动不能动,更没有力气去发出一个声音。
皇太后回头看向上位的龙椅,神情平静,但眼眸之中却似有风雪咆哮。
“……”
“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郎。”
皇太后不紧不慢的收回目光,说出来的话却是铿锵有力:“我若是男儿郎,必夺了你南宫家的江山,走上皇位,成一国之主。”
“定社稷,安民生,拓疆土,建不世出之功。”
“万民都将匍匐在朕的脚下,世世代代敬仰供奉朕!”
地上的天顺帝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一丝声息。
整间大殿都是静悄悄的。
皇太后一手撑在台阶上,慢慢的站了起来,然后看都没看天顺帝一眼,径直朝着大殿的殿门走去。
殿门开启,黎明的光亮投了进来。
皇太后走出大殿,殿门关闭。
整座大殿再次陷入黑暗。
在这片黑暗中,天顺帝无声无息的趴在冰凉的地上、趴在浓稠到粘腻发黑的一片血泊中。
……
黎明将黑夜撕开一个口子之后,光从那道口子倾泄而入,继而蔓延开,一点一点照亮整个大地。
拂晓时分的王宫门口,朝臣们如往常一般,穿着官服,走进王宫,准备上朝。
但是今日的境况有了略微的区别。
每一个大臣在走进王宫之后,身后王宫门口的护卫立即就将王宫入口拦住。
王宫门内三层、门外三层,颇有势要将王宫门堵的水泄不通的阵势。
有几位大臣在进入王宫之后,狐疑的往身后看了几眼。
但人已进了王宫,就算狐疑,最后也还是接着往前走了。
今日早朝的大殿们开得晚,大臣们到了之后就在殿门外等候。
待人齐之后,天顺帝平日随行的一位宫人从走廊另一边走了过来。
群臣们理了理袖摆,准备进入大殿,开始早朝。
但是宫人过来后并未去开殿门,反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崩了!”
“……”
短暂的寂静过后,群臣立即沸腾了起来。
有的人悲痛跪下,哭天抢地;有的人一脸争气,撸起袖子指着跪在地上的宫人胡说八道;而有的人,则是站在原地东张西望。
被派遣来的宫人跪在地上只是哭,也镇不住这种纷乱的场面。
眼看着场面要越来越乱了的时候,卫廷之和高曳各自带兵从两边而来,将骚动的大臣们团团围住。
“太后有令,诸位大臣原地等候。”
大臣们看着周围围着的将士们,再看看披坚执锐的卫廷之和高曳,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是又不得不聚拢在一起站着,不敢乱动,不敢多说什么。
卫廷之站在高位看着下面的诸位大臣,在心里将人数核对了一遍。
不对。
卫廷之心里暗叫一声。
人数不对,少了人。
细看几眼,发现少了谁之后,卫廷之心里更是一阵发凉,赶紧朝高曳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