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抚着下巴,觉得自己有点儿作孽,竟然把这么多古籍放在库房里落灰。
裴德海道:“殿下,都找全了,今日便送去么?”
萧玦颔首道:“现在便送去,另外找两个人,把里边那个梨木案桌也一同搬过去。”
“是,殿下。”裴德海领命去办事。
萧玦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出了宫。
一回到燕王府,他便去差人去把最大的那间屋子收拾出来,该买书架买书架,该买桌椅买桌椅。
管家明显比裴德海沉稳,只是微微惊诧了一会儿,便赶紧去办事。
萧玦满意地笑一笑,随即回房换了件衣裳,然后去了镇国公府。
在崇文管苦苦等着他前去听学的太傅齐仁在阳光明媚的春日里脸色发寒。
贺兰廷在书房念书,远远地就听见萧玦的声音:“兰廷,兰廷,父皇下旨指你给我做伴读了。兰廷,兰廷……”
贺兰廷不大想搭理这个咋咋呼呼的燕王殿下,他用书将自己的脸微微挡住,装作听不见。
萧玦却笑嘻嘻地趴在窗几上,探进来一个脑袋,“兰廷,你听见我说话了么?”
贺兰廷道:“没听见。”
萧玦道:“你骗人,你明明听见了。”
“没有。”
萧玦脸上笑意不减,反而渐深,“兰廷,咱们今儿出去玩儿吧。”
贺兰廷依旧用书挡着脸,在萧玦看不见时微微翘了翘嘴角,“不去。”
口是心非,一如既往。
萧玦又道:“哎呀,别一天到晚在屋子里坐着,随我去外头玩玩儿。外头有意思的事情可多了。”
贺兰廷眨一眨眼,虽然面上依旧如常,心思已经被萧玦带偏。
十五岁的少年即便再沉稳,可总有爱玩的心思。
萧玦微歪一歪头,伸手想去扯贺兰廷的衣袖,然而案桌离得远,他大半个身子都探进来了,却还是抓不住贺兰廷。
“兰廷,兰廷,我快摔下去了,快快快,拉我一把。”
贺兰廷望他一眼,见他仿佛真的要掉下去,脸色微变,放下书便伸手抓住萧玦的手腕,想将他扶起来。
然而萧玦却在这一瞬间笑出了声,“哈哈哈,兰廷,我骗你的,我怎么可能会摔下去。”
贺兰廷眉心微蹙,甩开萧玦,不成想萧玦被他这一甩真就摔了进来。
“哎呀!”
萧玦是扑着摔进来的,脑门恰好撞上了桌腿,“嘭”一声巨响。
贺兰廷惊了惊,眼底浮起一丝歉意,“你没事吧?”
萧玦揉一揉额头,苦哈哈地爬起来,道:“兰廷,你也太狠心了,说甩手就甩手。嘶……我这脑门啊,肯定都撞扁了。”
贺兰廷望着萧玦红肿的脑门,心里有些抱歉,“我给你找点药擦擦。”
萧玦刚想说“不用”,可那素白身影已经出了门。
眨眼间,贺兰廷提着一个药箱又进了门,他不容分说道:“坐下。”
药香浓郁,在贺兰廷的指尖,在萧玦光洁的额头。
贺兰廷用掌心轻轻缓缓地揉着,口中道:“忍一忍,一会儿就好。”
萧玦从小练武,这个小伤跟蚊子咬了没区别,可贺兰廷如此紧张,他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嘿嘿。
不知道兰廷有没有想起,他们小时候曾见过。
那时他调皮从树上掉下来,脚歪了,肿成一个包。
五岁的贺兰廷蹲在他身边,也如现在这般,认真仔细地帮他揉脚。
萧玦翘起嘴角,眸光晶莹闪烁,如星辰璀璨。
可他眼底,只一个贺兰廷。
贺兰廷揉了一盏茶功夫才收回手,道:“好了,这药用上,不过半日便能好。”
萧玦笑道:“好。”
贺兰廷收拾药箱,萧玦怂恿他:“兰廷,好无聊,去外面玩儿吧。”
贺兰廷将药箱提出去,萧玦继续怂恿他:“去吧去吧,兰廷去吧。”
贺兰廷被纠缠得无可奈何,而且他自己也想出去透透气,于是道:“好。”
萧玦欢呼雀跃,拽过贺兰廷的手腕便往外走,“我们先去城南,今儿戏班子的说书先生要讲江湖趣事。”
贺兰廷惊讶:“戏班子竟有说书先生?”
萧玦道:“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唱戏的和说书的,不应该是死对头,彼此抢生意么?可是偏生这戏班子的班主,将两个阵营的手艺人笼络到了一起。生意好得不得了!”
贺兰廷心中亦生起些许兴趣,“挺有趣儿的。”
萧玦含笑道:“有趣得紧,保管你去了会喜欢。”
贺兰廷望着萧玦灿然笑意的脸,心底渐渐浮起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