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昏昏,山中的野兽出没猎食,时不时会传来一些怪异的声响,但这并不影响小院子里围桌而坐的四人。
穿越之后,赵年才明白隐居山野并非想象中的简单,寻一处山洞,亦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这些行为的后背,都是需要周详地准备,才能避免莫名其妙丧命于野兽之口。
晚饭吃汤中牢丸,唐朝的水饺,汤里放着蒜末和香菜,撒了胡椒,倒入半勺醋。这是赵年最喜欢的食物,和后世的口味并无太大区别,许是卢月见她喜欢,近来常常做,以至于赵蕤下山的时候,次次都要背回一箩筐的食材,比起从前夫妇二人粗简的饭食而言,丰盛程度上了好几个台阶。
用过饭,卢月在一旁煮茶,美人烹茶,正是一番好景,赵年托着下巴,跪坐在她身边,待茶水煮好,赵年赶忙说道。
“月姨,我要一杯什么都不加的茶。”
唐朝的制茶技术一般,茶水入口偏苦涩,他们习惯加入盐巴以提茶味,还有各种定制类的调味可以入茶,比如枣子、陈皮、薄荷,这些都是赵年可以理解的。可是,唐朝人喝茶就和他们豪迈随性的天性一样,除了这些,他们还可以依照自己的口味,加入葱、姜、花椒、胡椒等等,总之是,你想要喝什么,就可以加什么,非常随和。
卢月会意一笑,眼睛扫过面前的调味料,提醒道。
“加些梅子?”
“好,月姨给我放两颗。”赵年浅浅地笑了笑。
把烹好的茶端上桌,赵年看着桌上的油灯,有些新奇。李白出行的伴手礼,竟然是油灯?
看着油灯,赵年陷入了沉思之中。从下午开始,赵年一直在脑中搜罗各种有关李白的回忆,《上安州裴长史书》是下午的成果。这是李白的求职信,虽然失败了,可因为其中写了不少他生平的经历,颇受关注。赵年背不出全文,更别提创作背景和时间,她只能勉强记得里头写的几件事情。
和前宰相的孙女成亲,主流说法似乎是李白是商人之子,不能入仕,所以入赘了官宦人家,另谋出路。
朋友吴指南在外乡猝死,有老虎想要抢夺尸首,李白将其葬在湖边,过了几年回来,李白又把尸首挖了出来,用刀剔掉腐肉,洗干净之后,借钱厚葬。
隐居山里,养了上千只的飞禽,只要李白呼唤一声,它们就会乖乖过来觅食,似乎因为这件事情,被人以为他有道术,会通灵物。
在扬州纸醉金迷,一年散金三十馀万。
赵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有一种头重脚轻之感,恍恍惚惚的,刚刚穿越时的不真实感又一次萦绕心头。
卢月收拾妥当,也入了座。看着桌上的油灯,彩釉花纹栩栩如生,碗型器身,凹陷处置放桐油灯芯,碗身有一小嘴,内里中空,随口说道。
“这是邛窑之物?”
李白点点头,指着油灯说道,“这是邛窑新烧制的省油灯。”
赵年闻言,面露讶异地看着桌上之物,省油灯?竟然真有这东西,原来古代骂人的话,也讲究写实呀。凑近油灯看了一会儿,不由觉得好笑。
“赵娘子可知这灯的奥妙?”见赵年好奇,李白便问道。
赵年抬起头,看着李白,片刻的晃神之后,莫名有一种在课堂被老师点名的错觉。垂下眼眸,拿起油灯想了想。
“这小口用来注水的吗?”
李白微微一笑,虽不知对方突如其来的谨慎是为何,然而对方这样认真的态度却令他很是欣赏。
“正是。”
赵蕤喝着茶水,卢月时不时为他添上一杯,俩人静静听着赵年和李白的对话,自觉颇有一番趣味。
“水降油温,油温不高,挥发的速度慢了下来,继而就可以达到省油的目的。”
李白挑了挑眉毛,琢磨着对方奇怪的言辞,尔后颔首。
“赵娘子说的不错。”
这一千年前的大唐,她知之甚少,时常显出自己的无知,这件体会很令赵年挫败,一言一行更有了林妹妹入大观园的影子。尤其是此刻,她居然像一个渴望得到肯定的孩子一样,因为李白愉悦的神色而备受鼓励。
赵年在二十一世纪还没有追过星,而现在,她突然有了这种冲动。粉李白?赵年被自己的念头惊吓到了,不自觉地咳了几声。
“喝口茶。”
卢月轻轻为赵年顺着气,赵年顺势倚在卢月怀中,在月夜下,倒也暖和。
赵年觉得很不可思议,她与赵蕤夫妇相识不过半年,却有了如同亲人一般的感情和默契,赵年十分珍惜并感恩着。她望着漫天繁星,像是看见了遥远的未来,心底兀地有些沉重。
李白顺着赵年的目光,看向天空,明月如镰刀,在星辰的映衬下,像极了赵年颈上的链子。
“赵娘子的项链倒是很特别。”
赵年一愣,手指轻抚着项链,卢月唯恐又触及赵年的痛处,搂紧了她的肩膀,左右权衡,还是认为娇娇软软倚在怀中的小人儿要紧些,便好言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