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座戏坊,确实是混血的巢穴。”
医峰殿外春光大好,阳光透过窗格落在玉石地,室内幽暗清凉。
寒宫铭静静听完楼云诗的讲述,淡淡一笑。
楼云诗也是这么想的,他坐在偏座揣着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点烟的瘾,悠悠点头。
“弟子也如此猜测,只可惜还是没能抓到那条蛇。在小师祖从离园出来以后,里头已经人去楼空了。”
连蛇的尾巴都没瞧见。
“那条蛇本就油滑,就算弃尾求生也不奇怪。”寒宫铭笑笑,拿起桌上的笔继续描算阵图,“不过能在你眼皮子底下?把那座戏坊撤空,这里头想必有小师叔的意思。”
楼云诗想到那位过于心软,看见邪祟哭她也跟着哭的小姑娘,觉得这种事她可能还真干得出来。
语气里有点遗憾:“可惜的是这就错过了一条线索。”
发现那条蛇的藏身之处是个意外之喜,谁都没有想到她会甘愿躲在那种风月之地。这样的时机百年难遇,本应当可以从她身上得到更多隐秘,现在却这样被她在眼皮子下?滑溜走,下?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逮住那条蛇尾的运气了。
寒宫铭笔下?极其流畅地一勾,不以为意道:“既然是小师叔决定这么做,其中会有她的道理。”
楼云诗不太能理解得挑了挑眉,心?道自己师尊对那位小师祖的评价是不是过于高估了些?。
恐怕她只是一时善心?大作,单纯的被那条蛇装可怜的样子给哄骗过去罢了。
那蛇女难以形容的狡诈。
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哪里是那老奸巨猾的对手。
楼云诗想了想,还是斟酌道:“小师祖年岁尚小,对当年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只怕未必能发觉那条蛇的用意。”
“我倒觉得,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东西。”
寒宫铭注视着自己构思大半的阵图,勾唇一笑,似乎非常满意。
“早在她进去之前,就已经猜到那是座混血的巢穴了。”
所以才在门外提前嘱咐楼云诗,必要时将几位小辈带出戏坊。
是嘛?
楼云诗不太相信,又挑了次眉,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还是没个正形。
觉得自己师尊最近似乎心?态平和了不少,连和他聊天都变得有耐心?了,平日里都是说没两句就皱眉头,一副要他长话短说的样子,哪有现在的慈眉善目。
看来道纹确实是当初压在他心?间的一记重锤。
也让他给悟出道纹的小师祖添了不少滤镜。
寒宫铭知他想得简单,便道:“既然她能凭借那两本死亡文书,理清这出戏的源头,那在察觉一些?别的蛛丝马迹后,做出难以理解的决定也不奇怪。”
这场好戏里头可大有讲究。
寒宫铭想到这出戏,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呵,疫变混血化为邪祟?不可思议。”
这在常理上来讲,可谓颠覆了认知。但凡世间见识过疫变混血本质的修士,都会明白这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简直就像在石雕像里发现活生生跳动的心?脏一样。
可事实就摆在他们眼前。
哪怕难以置信。
寒宫铭继续道:“你?们当中只有她经历过那头邪祟的梦境,也只有她正面接触过那条蛇。现在她手里的信息量已是不容小觑,你?或许该试着和她交流一下?。”
楼云诗漫不经心的应一声:“唔。”
心?知这话他未必有听进去,寒宫铭也没勉强,手下?做了个复杂的运算,低声笑道:“如果她想深挖下?去,也不必拦着她。必要时,就让书斋给她些帮助。”
“但也别太折腾她,不然你们会吃到苦头的。”
寒宫铭劝道,堂而皇之向亲传弟子分享了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楼云诗闻言抱手,半是恭谨半是轻浮地领命,称:“是。”
显然还是没听进去。
寒宫铭垂眼,示意他可以走了。
楼云诗忍到现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想拿烟杆的手了,见状便起身行礼后退。
待靠近门槛,将手伸进自己放烟杆的袖子里,还未摸出烟草塞嘴里,便突然想起了什么。
回头道:“噢对了,师尊,有件不太好的事,要先跟您说一声来着。”
您最好做点心理准备。
寒宫铭手下?正持笔布阵,闻言头也不抬,只问道:“何事?”
“小师祖这回被那鬼车给冲了,我在边上,可没拦住,神魂被耗得有些?厉害。现在应该已经在无上峰睡死过去了。”
楼云诗挠挠头:“您说这算是弟子护卫不力吗?上回是伤了身,这回是伤了魂……”
这样想想小师祖还挺倒霉的。
“当初宋自清他们俩算首峰弟子,所以上回祖师爷把那事算在掌门头上,让掌门挨了顿打。可这回……”
楼云诗咂咂嘴,好像不太确定道:“……我好像是您弟子。”
寒宫铭:“……”
寒宫铭的笔顿在空中,滴落的墨迹在纸间晕开,彻底毁坏了这张精心演算许久的阵图。
半饷,他黑着脸吸口气,面上笑意不再,对自己的亲传弟子冷冷吐出个字——
“滚。”
*
一觉睡了好几天,脑子表示还想睡,身子骨就有点抗议了。
言音脑袋往底下?软绵绵的东西里钻几下?,还不是很清醒,就想把自己塞被子里头去,想要再睡上一会,可这一身被压得酸疼的骨头和肌肉都不肯她再睡下去了。
都劝她赶紧起来活动活动。
没办法只能爬起来,睁开眼睛揉一揉,就感觉自己被一团毛绒绒包裹。
感觉非常舒服。
言音在毛绒绒里坐起身子,傻乎乎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才想起自己早就回到无上峰了。
再低头傻乎乎地看自己手边,懵懵地心想,自己睡觉前不是盖着被子吗?怎么变成盖大猫尾巴了?
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