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君眨动了一下眼睛,沉默挨训。
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太后始终是太后,是大汉的太后,是谢行?之的小姨,是父亲的旧识,她便是对自己再好,也只?是因为她是皇后,是谢行?之的妻子,是霍成山的女儿,不是因为她是霍长君。
她不是她的母亲,不会顾虑她的想法?和感受,她只?在乎手中权势是否安稳,谢家的天下是否太平。
至于她,不重要,还活着就行?。
反正傀儡不需要感受,更?不需要思想。
太后更?是生气?,眼眸凌厉,“你便是要做也做得干净点,你瞧瞧你,做得这般愚蠢,还叫人拿住了把柄,皇帝没?废了你已是宽和,你倒好不抓住这最后半点情分,居然还在这里悲春伤秋!”
她已笃定事情是霍长君所为,而且做得还不够聪明,霍长君也无意辩解,其实是不是她做的又有什么重要呢?对他们?这些弄权的人来?说,结果最重要,过程和真相统统可有可无。
“你如此这般,怎么对得起?你父亲在塞外远征沙场,为国杀敌!没?有子嗣,后位不稳,名声坏尽,还敢任性胡闹,你父亲怎么生了你这样一个蠢货!”太后恨铁不成钢道。
听见了熟悉的词汇,霍长君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了一下。
是啊,太后说得对,她不配。
可是,她既然不配,为什么这一个个地还要把她按在这个位置上,让她生不如死呢?他们?为什么不能放过她?
“皇后,哀家告诉你!便是哀家看在与?你父亲的情分上宽待你,也绝不会容忍你像现在这样胡闹下去,你最好是赶紧收起?你那些小脾气?,做回一个皇后该有的样子!”
见霍长君还是没?有反应,太后又加压道:“长君,你别以为这个位置非你不可。你若是做不好这个皇后,哀家身边还有大把的人可以换了你!你最好是给我想清楚了!这个皇后你是做还是不做!”
太后怒斥一通,面带冷色,甩袖离去。
连雀等人瑟瑟发抖,在这宫里,太后娘娘最是护着皇后,若是日后连这个靠山都?没?有了,那长春宫的日子才叫真难过。
“娘娘!”
连雀连莺二人齐齐磕头,哭着乞求道:“娘娘,您别再这样了,您快醒醒吧!”
已失恩宠,再无太后庇护,主?子还糊涂混沌度日。
再这样下去,长春宫就真的成冷宫了。
“娘娘,醒醒吧!大伙儿都?在等着您呢!娘娘!”
她们?哭得情真意切,哭得心痛难当,不论是从情谊还是从宫中形势,霍长君能振作起?来?,对她们?而言才是最重要也值当的。
霍长君看着她们?,哭得撕心裂肺,伤心难耐,磕头的声响“咚咚”地传进她耳朵里,二人额头都?红了一大片。
她终是不忍,面色麻木,缓缓伸出手,为她们?擦干泪,嘶哑无力道:“别哭。”
“娘娘……”小姑娘们?的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一脸。
她们?抱着霍长君痛哭,因为这是她们?的倚仗。
可是霍长君呢?
她的倚仗是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她无家可归。
*
夜晚,看不见空气?中浮沉着的颗粒了。
只?有油灯里的小火苗左摇右摆,还时?不时?地蹦出些小火星,还有一只?飞舞的小蛾子,扑腾着翅膀一直在那里围绕着火苗窜动。
她麻木的灵魂微微颤动了一下。
啊,原来?她和这只?蛾子没?什么不同?,都?是飞蛾扑火,搭上的都?是命,谁比谁高贵?
甚至她比飞蛾还可怜,它是自愿扑火,而她被架在了这个位置上,想下下不来?,想回头回不去。
她身后还有无数人,连雀连莺,父亲,霍家,昔日同?袍……
只?要她是皇后一日,就没?有懈怠伤心的自由。
只?要她还是霍长君,这场游戏就没?有喊停的自由。
她没?有自由。
她只?能走下去,陪着他们?把这场戏演下去,直到?生命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