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当那个孩子是被邀请来的一位客人。
希望越大,失望的时候也就越难过。
他的退让使父亲得寸进尺
在陆城的第二天,他早早地爬起来打算让父亲带他去附近转一转。
顺便告诉他,他上学期又考了第一名,他的骑术又被老师夸奖。
想告诉他,能不能送他一辆车模做礼物,最最普通的1:64比例车模就可以。
价格甚至不到这趟机票。
他不想给爸爸带来任何、丁点的麻烦。
父亲坐在椅子上,半弓着背,好像抱着个什么。
他雀跃地喊了声:“爸爸。”
父亲回身,朝他笑了笑,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他走近些,才看清那个小男孩有点羞涩地被父亲半抱着,坐在他的腿上。
然后,他父亲说,这是他的弟弟,以后要多让着弟弟。
呵!
即使他早就猜到,也从未想过父亲会亲自将事实戳破。
当时他年仅十岁。
那天是他的生日。
他妈妈只生养过他一个孩子。
这个弟弟,又算是哪门子弟弟?
“来,喊声哥哥。”父亲热络地把小男孩推到他面前。
“哥哥。”小男孩顺从地喊他。
他当然没理他。
父亲好像对小男孩的乖巧有礼很满意,他又对傅野说:“来,喊弟弟,你们以后好好相处,就是亲兄弟了。哥哥要让着弟弟,多帮帮他。”
亲兄弟?
一个背叛家庭酿成的恶果。
一个让他家庭分崩离析的野种。
凭什么配得上这声兄弟?
“爸爸,哥哥是不是不喜欢我?”小男孩可怜巴巴地拽着父亲的衣角。
“没有,哥哥很喜欢你。像爸爸一样喜欢你。”他的父亲,在他面前慈祥地摸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的头发,是他从未见过的亲昵与温和。
早算好了吧?
把他单独叫到陆城,安排这场认亲大会?
凭什么事情都要照他的想法去发展?
就因为他是他的父亲吗?
傅野跑了出去。
陆城,他第一次来,并不熟悉。
可却并没有人来寻他。
他在马路上无望地走,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坚持一定要束缚在这虚假的婚姻躯壳里。
也不明白,同样是亲生骨肉,为什么他就得不到一点怜爱?
他装得很乖。
他一直很听话。
他门门考试第一,拿各种竞赛奖项。
可是,却从未有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这次打算缓和的关系生日,他的父亲让他承认那个私生子是他的弟弟。
父亲搞不定母亲,搞不定家族,所以从小孩子开刀。
把自己的心安理得凌驾于一个孩子的意愿之上。
为什么呢?
他是哪里做得不好。
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不被人喜欢。
夜色渐深。
他沿着马路一直走,漫无目的。
一路在思考这个人生哲理。
他到底哪里错了。
他一定是哪里做错了,爸爸才不喜欢他。
黑压压的马路,路灯拖长他的影子。
度假村没什么行人,道路上车速极快。
他注意到走在他前面有个女孩子,比他小很多,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抹眼泪。
他再也没爸爸了,他都没哭,她哭什么。
他哭不出来,就当她在替她哭吧。
两个马尾辫在他眼前晃啊晃,走得极慢又不成直线,左歪右扭颇像个醉汉。
他默默跟在女孩子后面。
她穿成洋娃娃的样子,淡紫色的裙子,一双黑色小皮鞋。
马尾辫用红色的头绳扎着,带着个金色的手环。
像是城堡里出逃的小小公主。
本该无忧无虑,却哭成这个样子。
是啊,他也什么都有,不也是难过的吗?
那个走路歪歪扭扭的小姑娘,可能过于魂不守舍,没看车就提脚要过马路。
一辆车速极快的SUV飞驰而来。
眼看就要撞上。
本能地,他快跑几步。
推开那个小女孩,自己却因此被车撞到腹部。
撞来的那下,五脏六腑都跟着震,真的很痛。
当时的他还会去做这些无聊的事。
换到今日,绝无可能。
他被路人送去急救,出来后就留了这么道疤。
他的母亲汤岚对于各种化妆品、护肤品瓶瓶罐罐十分熟悉。
发现他车祸后留了长长的疤后,扔给他一罐祛疤的药膏。
药膏他碰都没碰。
转身去了纹身店,纹了团烈焰。
也从那刻起,脱胎换骨,决定做一个利己主义的人。
什么亲情?什么感情?通通见鬼去吧!
他愿意把灵魂出卖给撒旦,求一时平静。
只有利益,能让他的父亲刮目相看。
只有权势,能让那个私生子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下。
突然被人指着这块刺青,那些猝不及防地涌上来,在告诫他应该做怎么样的人。
这会眼前的小姑娘问他,疼么?
傅野无所谓地说:“忘了。”
联想到这件事,久违的记忆被唤醒。
感情是这世上最虚伪和不可靠的东西。
他的父亲可以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他的母亲可以把他作为争夺父亲的砝码。
他的亲朋好友贪恋他的权势。
是,只有权势是最可靠的。
就比如这个干净的像张白纸的姑娘,在一天前为了拉近他的关系,吸引他的注意,竟然说是他的未婚妻?
可她应该不是这样的。
她分分明明一点都不会撒谎。
他的母亲曾提过帮他物色过几个姑娘,难不成她也是其中之一,才这样自诩?
可也太狂妄。
“刚刚别人送你的东西呢?”晏姝突然想起一点正事。
别人送他的东西?
那她答应要送他的东西呢?
明明说好的独一无二,却全是空话。
一个凭空出现的人,仅不到一个礼拜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破例。
他得管好自己的心。
他本就多疑,往事像是内心最后一道防线的负隅顽抗。
他恢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冷漠又毫不在意。
冷冷地说:“这好像和你无关?”
晏姝一言不发得看着他。
像看陌生人一样。
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眼尾分明写着她的委屈。
傅野看着她的样子,内心越来越慌。
静谧的空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随着时钟指针的摇摆,他快承受不住。
像是百蚁挠心。
运筹帷幄久了,这样慌张的感觉很陌生。
“扔了。”他硬邦邦地说。
那语气像是对尊严的最后一点挽回。
“扔了?”
“嗯,”傅野指了指垃圾桶。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晏姝直白的心性立即晴转多云,还红着眼尾就要去抱抱他。
抱住他忽然僵住的身体。
手下硬邦邦的触感让她想起刚刚看到的那幕。
晏姝有礼貌又小小声地说:“我能戳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