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收拾了这场沉沦,拿衣袍给她裹了,摇了小船,回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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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过后,女皇的心情就好了。
做梦在笑,走路在笑,吃饭在笑,写字也在笑。
笑得连红衣都觉得,像个……花痴!
且这操心的大侍女,出于保养与美颜的道理,也还尽职尽责地提醒女皇陛下,笑多了,脸容易崩,也容易长皱,就不美了。
少年女皇却不以为然,依旧不吝绽笑。
跟那端午过后,一日胜过一日的骄阳一般,明媚而灿烂,映得万物生辉。
当然,骄阳似火,也就只适合远望之而已,若是直直对上了,冲你一笑,也会灼得你眼花缭乱,直至亮瞎。
季亭山就是这样的感觉。
那日,他在学宫中侍读,看着女皇头上簪的一根簪子,简朴红木质,银丝串着几颗欲滴的红豆,跳跃于浓密乌发间,宛若那浓墨淡出的山水画之间,一枚鲜红篆印。
“陛下头上的簪子,是谁赠的?”年轻的贵公子心头有些闷闷的堵。
“为何你觉得,就是赠的?不能是朕自己买的吗?”女皇抬手,故作娇羞地,轻抚那簪尾红豆,反问他。
“这是红豆簪,红豆寄相思,向来只有男子买来赠于心爱之人,没有哪个女子,会自己买来带……”季亭山轻轻摇头,微微地笑,许是在笑她傻。
女皇亦就开始笑,恍若优昙绽放,看似静静的明媚,实则夺目的嚣张。
季亭山看着那笑颜,就是这般感觉,看了多年的少女,仿佛一夜之间,蜕了蛹,化成了蝴蝶,五彩斑斓,夺人心魄。
然后,却无他无关。
少倾,他便垂下眼眸,避开那亮得他眼睛瞎的开蒙容颜,与她说些他之力所能及:
“上次,陛下让微臣打听鱼娘的来历,有眉目了……”
“快说来听听!”女皇顿时警觉了神色,也不忘张望一番四周的空寂。
两人便开始在那窗明几静的空荡学堂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鱼娘出生在听雪楼,听说母亲也是个楼里的妓子,却不知为何偷偷地,怀了个恩客的孩子,且还生了下来。不过,似乎在生下她后,没几年就过世了,听雪楼就将鱼娘养大,且还□□得不错……”
“那她是如何进得燕王府的?”女皇莫名难受,难不成她皇叔竟也是个喜欢逛青楼,睡花娘的?甚至,还要把喜欢的带回家?
“燕王府的宠姬,都是朝中各位大人相赠的,这鱼娘,就是吕相爷从听雪楼里买的清倌人,然后送到燕王府的……”
“朕那皇叔也真是的,人家送给他,他就要吗?”皇甫璎忍不住开始埋汰。
季亭山也不吝再浇点油,踩一脚:“据说,燕王爷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这几年,前前后后,大概都收有十多,近二十个吧……”
“……”皇甫璎嗔目,心里头开骂,那么多女人,他睡得过来吗?
“还有传言,说鱼娘就是吕相爷的私生女,因为那面相,长得跟吕相爷,有□□分的相像,尤其是那眼睛,简直如出一撤……”
皇甫璎一听,“啪”地一声拊掌,沉吟良久,有些恍然。
她是说,为何鱼娘的一双狐狸眼,一张瓜子脸,跟吕太妃怎的那般相像,若是同出于一个父亲,那就好解释了。
可心下,又开始不舒服了,极度的不适。
她想起那个勤政殿的老宫人,给她讲的一件往事来。
说是高祖爷当年,将那亲手带大的九殿下,十五岁就册封了燕王,一脚踢到北边去历练。把人撵走了,又觉得眼前空虚了,便想着得赶紧给他找个王妃,早些生个孙儿来玩儿。据说当时是有意跟吕相爷做亲家的,似乎太常寺都在着手问吉之礼了,也不知是在那个环节磨磨唧唧了,把这事儿给耽误了下来。
后来高祖爷驾崩,她父皇即位,吕相爷就把这本是要做燕王妃的女儿,赶紧送进宫,做了贵妃。
吕相爷以精明著称,朝中人称“老狐狸”。彼时他见着八王夺嫡争乱,先皇最终胜出即位,却又只剩了皇甫璎一个女儿,没了男性继承人,便赶紧把他嫡亲女儿送进宫来,给先皇生儿子。
这反应,也可以理解。
可这先皇驾崩之后,他又弄了个私生女,给摄政王送去,是什么意思?补偿他的损失吗?
难不成她皇叔,真跟现在这吕太妃,有什么旧情么?不然为何把这长得相似之人,成日纳在掌中,宠爱得不行?
女皇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勤政殿跑去。
俗话说,情人眼里容不下沙子。
她虽算不上她皇叔的情人,但却是被默许过情意的人。端午那日,湖心小船上的那种亲吻,犹如暗夜里的隐秘契约,更是让她觉得,容不得任何的沙子。
听了季亭山一席话,她便认为,那燕王府里的一群宠姬,就是一堆硌得她眼睛疼的沙子,尤其是鱼娘,就是那颗最大的砂砾。不禁硌眼,还能穿透蚌肉,磨砺珍珠。
想起,都觉得心紧。
“陛下去哪里?”季亭山看得出奇,在身后翘首追着问她。
“勤政殿……”皇甫璎头也不回地,甩他。
“哎,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呢……”
“你帮朕做了吧!”
“父亲认得我的字!”
“你就跟他讲,朕的手痛,所以就口述了,让你帮着写的……”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