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亦在横量,她的皇叔,对那个宠姬鱼娘,到底是怎样的喜欢,有多少的深情。
能够让她宫门口等候,出入随行,随时服侍,自然是身体上的喜欢,可却又不让她给他生孩儿……
有些迷。
“当然,这身与心,常常是分不开的……”
“……”
“因为,那人心也是肉长的。若是心里头喜欢,自然,也会想着这口舌与躯体的欢愉,反之,这口舌身躯之欢多了,自然也会往心里去,长出心头痒肉来……”
季亭山比他父亲更适合当师傅的地方就是,凡事都给女皇陛下讲得细,左右正反,层层辨析,务必要她开窍。
皇甫璎凝神,听得认真,心头起了些怕,怕他皇叔心头,是不是已经长了痒肉……
“且这口舌之尖,比那身下欲望,离心还要近些……”季亭山抬手捶着胸前心脏,旁征博引,“比如,那些上听雪楼寻欢的男子,就有很多,是从不亲吻花娘子的,有些是本就不喜欢,有些,是怕惹了情,涂添麻烦……”
所以,听雪楼的花娘子们,私下里亦会互相攀比炫耀,今日哪个本事大,诱得了一口亲吻缠绵;也经常比较衡量那些青楼娇客,哪个纯粹是来跑马的,哪个又像是动了真情……
“也就是说,心里喜欢的,才会想要去亲吻?”女皇颔首,总算有所领悟。
“对,心里喜欢的,亦才会亲出那摄魂的滋味来……”季亭山点头。
“那如何才知,心里是不是喜欢?”她还是有些懵,有些执,隐约觉得,似乎亦有些绕。
“亲一亲……便知……”季亭山突然迷了双眼,润了声音,微微倾身过来,像个诱人下地狱的美貌男妖,“陛下想不想要……试一试?”
对于开导女皇这件事情,他这个侍读外加半吊子小师傅,从来不吝于循循善诱,身体力行,以身示范。
再则,他看见远处的临水回廊处,行来一人,萧萧肃肃,携一身的寒冰冷意,他心头,亦就起了魔。
皇甫璎背对着那边回廊,却不知。
少女站在那花架光影下,晃荡秋千旁,眼眸迷蒙,微微翕唇,像是还在想,该要如何答他。
季亭山脑中弦断,他眼中,只见了那水眸与润唇的纯与欲。一个侧头,寻着那桃花瓣儿似的双唇,便一口吻住了。
亦如旁边芍药花丛中,那只一头扎进花芯子的翩翩蝴蝶。
暮春初夏的午后御苑,僻静锦绣的百花深处,只剩下蜂虫在花间乱飞乱舞的嘤嘤嗡嗡。
皇甫璎却一个噗嗤憋笑,一把推开他来,说得也好玩,“哎呀,还是不要了,我与你太熟,没感觉……”
季亭山闻言,心头有些凉凉的,不是滋味,却来不及自顾自怜了,急急说了,掉头就要走:“不好,被燕王爷看见了,微臣要走了……”
他知道,再不走,等摄政王过来,非得手撕了他不可。
那干了坏事的贵公子,动作敏捷地开溜,撩袍角,张广袖,一阵穿花拂柳手,少息功夫,就没了人影。
皇甫璎原地转了一圈,看见远处的临水回廊下,那个人,直直地将她看着。
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一座一触即发的火山。
他眼力好,想必刚才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皇甫璎也想逃,可也知道,又能往哪儿逃呢。
那人已经拔腿,往这边来了。
女皇低头,一通乱转,直想原地挖个地洞藏了算。
却见着芍药丛后面,有些动静。
“谁在那里,出来!”皇甫璎心头一凛,扬声呵到。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儿,从花丛后边的假山石后,慢吞吞地钻了出来。
“弥生,你在哪里做什么?”
是吕太妃那遗腹子,七岁的皇弟弥生。
“没做什么,季太傅在学宫午睡,我就溜出来玩一会儿……”皇甫弥生怯怯地低头,怕皇姐训。
虽然,吕太妃下着药想来套的情,摄政王没有接招,但至四月起,还是让那快七岁的小皇子,开始跟着季太傅,学经史子集。
“快回去吧,等下太傅午睡起来,找不到你,可是要罚的……”皇甫璎冲他挥手,翘首瞧着,那边绕水而来的人,越来越近了。
“哦……”那有些憨憨的小儿,点点头,拔腿就跑,跑出两步,却又站住,回头与她说话,“皇姐,我看见刚才你跟别人亲嘴了……”
“去去去……”皇甫璎蹙眉挥手,将他一通撵。那修罗王下一瞬就要来与她清算这事儿了,她正急得跳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母妃跟秦太医,也经常这样的……”皇甫弥生冲她扮了个鬼脸,嘀咕了一句,然后飞快地跑走了。
却不知,童言无忌,说了些骇人听闻的。
皇甫璎惊得抬手抚胸,来压一压。
却来不及去细咂这事情了,她皇叔已经走到面前。
男子面无惊色,眉尾,嘴角,还染些温柔之气,但皇甫璎却能感受到,那从骨子里、寒毛里散发出来的……不悦。
浓浓的不悦!
不等他开口,女皇赶紧低头,低姿态:
“皇叔,我这就回去……回去喝药……”
说吧,自觉地,提裙迈腿,低头跑路,往朱华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