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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心魔,那该是怎么样的……心魔?是她的内心早已滋长,却又一直忽视的东西?
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湖边幻境,来点化她吗?
女皇陛下于那寝房中醒来时,便开始想这个问题。
青芥子与她说的那些话,她是没有向无崖子以及其他任何人道出的,现在亦觉得,那些话,还真的说不得。
说来也怪,她这会儿,无论如何也想不起那女郎的相貌了,却记得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她是家中独女,父母早亡,家里的生意富可敌国,是那个又好看又能干的舅舅,一直照顾她,帮她打理家中生意,却又总是嫌她愚笨,当她小孩子对待……她也总是疑心,担心舅舅这般一直大包大揽了,总有一天,会彻底侵占了她的家产……
皇甫璎忽地从床上坐起,浑身起寒。
舅甥换成叔侄,富可敌国的丝绸生意,换成这大辰国的江山皇权……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那女郎自称什么来着?青芥子啊,凤凰之鸾鸟,又名青鸟,青乃鸾鸟之色,芥子须弥,小小芥子之中,纳高广神山须弥。……红莲湖边来一青芥子,莫不是用一种镜花水月,壶中天地的方式,让她窥一窥内心的另一个隐秘世界?
皇甫璎抬手,摸着那胸前咚咚心跳,再将那青芥子的话,接着细想了一遍。
她说,她既担心舅舅侵占她家产,却也真心喜欢她舅舅,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不若嫁给他做妻子,却把舅舅给惹恼了,送她到长生观来,给无涯大师当女弟子……
再倒回去一点,她说她喜欢她舅舅……
天啊……
少年女皇按不住越来越烈的心跳,转而抬手,去捂住有些发烫的脸。
她对自家皇叔,难道,也是这样吗?
怪不得,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总是作死地送上门去找骂。那被教训的当口上,莫不是一种受虐的快意?
想杀也下不了手,想下药也不忍心,闻着他的气息,就觉得犯晕,可站在他身边,亦觉得很安心,难道,这就是喜欢吗?
仔细一下,确实也是,在她眼里,这世间男儿,还有比她皇叔,更出众的吗?
原来,这就是喜欢吧。
少女在短暂地一阵羞赧和不适之后,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股突来的悸动。
如同扒开了心灵的暗夜,陡然发现一颗灿然盛开的罂粟花,明知罪恶,却又抵不过那种黑甜的诱惑。
想要去追寻那种喜乐的源泉,偷偷地,一口口小酌了,然后,藏在口中,回味那种带些苦涩的甘甜。
既是罪恶的隐秘,又是醉人的甜蜜。
果然,她就是那个青芥子吧。
那青芥子都说了,左右不过是外祖父捡来的孩子,是个冒牌的舅舅,她不怕的。
连这身世,都如明镜一般,对照得清晰。
“红衣,快给朕更衣,朕要回去了……”
皇甫璎跳下床来,站得笔直。晕症也不犯了,魔怔也不怕了,梦魇也不去想了。粉面上泛着桃色,凤眼里闪着春意,急急地叫她侍女来协助,好去赴那一口甜蜜。
“哦……”边上的红衣,本是恹恹地快要瞌睡,见着那突然满血复活的女皇陛下,也只能跟着满血复活,跳腾着服侍开来。
脱下那观里的青色弟子服,换上一身清减的宫装,鸱吻暗纹的天子服,却不掩女儿像,银丝隐绣,遮一些华丽尊贵,多一些少女清丽。
然后,直直地,去跟无涯子告辞。
“大师,朕觉得,自己开窍了……”女皇陛下开门见山,说着要走的理由。
无崖子抬白眉,睁细眼,认真地看着她,像在读心,读了半响,便点了点头:
“陛下觉得开窍了,那便是吧!”
“那朕……可以回去了?”皇甫璎还是客气的,再询了一句。
之前,她皇叔交代的,什么时候开窍了,什么时候回。而怎样算开窍,无崖子大师说了算。
“陛下好走,老道不送!”无崖子大师便行了礼,告了辞,继而垂了眸,继续他的天人沟通去了。
女皇也不恼他,轻快惬意走出那三清殿门,忽又想起一桩事情,顿了顿,便转身来问:
“大师,那红莲湖中,千盏莲灯,是何人在祈愿?又是祈的什么愿?”
是何人,有如此的深沉执念?还要年年岁岁,取髓滴血地祈愿?
“天机不可泄露!”无崖子大师爱理不理的。
大概的意思是,说了,就不灵了。
“小气!不说算了,告辞!”
少年女皇也不在意,挥一挥衣袖,快意出观,轻步登车,扬长下山去。
这一日,是永乐七年,四月初十。
这一年,是辰国女主临朝,皇叔摄政的第七年。
女皇将满十七岁,而摄政王,已是二十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