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消毒水的味道很淡,浮动着的反而是一股清淡的茉莉香气,闻着很舒心,床上的女孩依旧安静的睡着,即使在梦中,眉心依旧微微蹙起,倦怠的模样。
萧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她。
她又瘦了。
比那晚见她时更瘦。一触上去就会破碎的脆弱。
他甚至不敢去想,这半个月来她都经历了什么。
“涵....”
他忍不住出声唤她的名字,轻柔的语气,低沉而缱绻,伸手握上她露在外头的手,冰凉的肌肤,犹如冬日的井水,触上去是砭骨的寒。
他看?着手背上细密的针孔,还有那周围晕出的青紫,抽了口气,瞥过眼去,仿佛多看?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那都是对他无声的审判。
萧叙摩挲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温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异样,萧叙缓缓撑开她的掌心。
在看到那上面的伤痕时,他的身体陡然一颤。
柔白莹润的掌心已被深深浅浅的红痕搅烂,大部分伤口都结了痂,有些浅痂已经褪了,留下淡红的疤痕。
光看?着就知道是怎样锥心刺骨的疼。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场落日,一点一点沉下去。
他想了起来,是那日她来找他的那日,他明明看见了她跌在一地玻璃碎渣之中,却依旧定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在他面前挣扎的爬起来。
她是那样骄傲倔犟的女人,却为了让他相信她,放下所有的盔甲,哀求着他。可他偏偏就是不肯信,亲手把她一颗澄澈的心扔下了万丈高楼。
萧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胸口闷得慌,他坐立不安。
从四年前她头也不回地翩翩远去,到相遇后她的若即若离,再?到那次她喝醉了吐出的酒后真言,这一切都让他心底对舒涵有着一种病态的执着,执着于她是不是肯给他一点点的真心。
直到他再?一次听到那些与靠山,交易,买卖有关的话,他承认那一刻犹如被当众搓骨成灰。
他们过往所有的甜蜜,亲昵,爱意都成了一种极端的反噬,容不得?他冷静,更容不得?他多一秒的思考,逼着他把一切仓惶地打入地狱。
仿佛只有毁掉,才能补足心底的空缺。
可经此狼狈的一役,他越发清晰的得?知,她就是他的命门。
爱亦或欺骗,真心亦或假意,都由不得?他去做多余的商讨,或是博弈,他只能敞开怀抱去拥抱她,因为他是真的,真的离不开她。
空气有些凝固,萧叙起身把一旁的空气净化器打开,调至睡眠模式,随后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困倦,亦没有疲累。
就这样又过了一小时,舒涵才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她缓缓睁眼,光一瞬间刺进瞳孔,她下意识抬手遮上了眼帘,直到瞳孔和光能较好的融合,她这才放下手,眯着眼环顾着四周。
可刚抬眼就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在这场梦之前,逼着她连连道歉的男人。
“醒了?我去叫医生。”萧叙的眸里带着惊喜,他连忙起身。
舒涵还未回过神来,就看着他出了门去,过了两分钟又带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进?来。
那医生为她量了体温,又做了一系列基础的检查,最后还换了一瓶吊水。
等到萧叙把医生送出去后,又隔了几分钟才才回来。
这时舒涵已经彻底醒了神。
她在思考两个问题。
一是,萧叙怎么在这里?她的属下都去了哪?阿兰怎么也不见了?
二是,萧叙为什么要?在这?还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她弄成这样不都是拜他所赐吗?
“觉得?好些了吗?饿不饿?我让人送吃的过来好不好?”这稀疏平常的询问,仿佛他们之间什么隔阂都不曾有过。
舒涵无端皱起了眉,她淡淡说:“萧总怎么在这?和我一起来的同事呢?他们都在哪?”
萧叙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她。
舒涵看着面前的玻璃杯,有些愣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着不去接,萧叙就继续端着,也不嫌手一直抬着会酸胀,就是固执的要?她从他手上接过这杯水。
舒涵嘴角牵动,最终还是接过了这杯水。
“我已经给他们都安排好了住宿,你?不必担心。”萧叙笑着看?她。
这无缘无故的笑让舒涵有些心慌。这又是哪出?羞辱折磨够了,不过瘾了,又要?换个别的招数吗?
还是这才是真正围猎的开始?
她喝了一口热水,适宜的温度自喉管流入身体,有一种机能被唤醒的感觉。喝了两口,她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萧总破费了,您无需这样费心安排。”
这一口一个疏离的萧总,听得萧叙很难受,但转念他又想,她这样唤他还不是因为他活该吗?
他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涵涵.....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真的生病了。”
在听到涵涵那两个字时,舒涵放在被子下的手倏然动了动,
他不是唤她“舒小姐”吗?
怎么又成了“涵涵”?
“也是,在萧总眼里,我有什么是真的呢?都不过是演戏罢了。”舒涵也笑着说。
看?着舒涵冷淡不及眼底的笑,萧叙有些挫败的坐在椅子上,“涵涵,对不起...”
他好像除了道歉,也说不出什么别的了,他这从来都聪明绝顶的脑子在她面前丝毫不管用。
“涵涵”这种死皮赖脸的唤法让舒涵莫名的怒了。
“萧总的道歉太金贵了,我受不起。”舒涵把头侧向窗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萧总还是唤我舒小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