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千里之外的皇宫内纸上谈兵,成千上万的明军在辽东厉兵秣马,准备着即将开始的大战。 广阔的野地里是成千上万的盔明甲亮的明军士兵,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演练着战阵变线列。人头攒动,脚步铿锵,号令声、哨声此起彼伏。 武学的研究和演练,前线将领的实战经验,促进了明军战术打法的不断进步和完善。 而燧发枪加刺刀,以及定装纸壳弹的列装应用,则为此打下了牢固的基础。 “厚重的战阵还不可舍弃,线列可作为补充变化。”熊廷弼在远处的土山上举着望远镜瞭望观察,做着品评,“建虏的冲击力,不可小觑。” 周围的将领纷纷称是,这是谨慎万全之举。线列战术虽然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力,但看起来还稍显单薄。 黄龙在旁说道:“待敌败退时,若能迅速变成线列,将给敌以更大的杀伤。” 张盘笑了笑,说道:“敌人败退,我军定要追击,变阵的话,似乎不必。” “能够顶住建虏骑兵的冲击,便可在宽大的正面展开,以凶猛的火力予敌重大杀伤。”何可纲插嘴道:“而建虏很少用骑兵正面冲阵,也就不必太过担心。” 熊廷弼放下望远镜,微笑着说道:“你们说得都有些道理,但本官要提醒你们的是,此战事关重大,不可轻行冒险。”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不必急于一战定乾坤,战阵速度慢,但厚重安全;线列战术虽取得过胜利,但实践经验到底还少,变阵时对时机的把握,你们也未必心里有底。” 伸出一根手指,熊廷弼最后强调道:“用你们最把握的战斗方式进行指挥,这点灵活性本官不剥夺。但一定要按作战计划完成,若有失误,军法无情。” “末将明白!”众人躬身应道。 线列战术好不好,相对于方阵来说,更加灵活,在单位时间内投射的火力也更密集。 还有一种集火射击的打法,就是三排至四排火枪兵不是轮流射击,而是同时开火。 这种打法的震慑力是极大的,因为火力极为密集,敌人是成批倒下的。 尽管牺牲了火力的持续性,但看到战友哗地一下成片死亡,心理的震撼肯定比一个一个地少数阵亡强烈得多。 在电影中就有这样的场面,两队士队荷枪实弹相对而行,在射程内停步,然后举枪射击。没错,就是被称为“排队枪毙”的打法。 就是这种看起来很蠢笨的战术,却在欧洲盛行百年,说是横行世界,也不算过分。 熊廷弼也承认现在明军装备的燧发枪、定装弹,实现武学所研究的线列战术是可行的,也是先进的。 但再先进的战术,对于指挥官和士兵也要有一个适应和熟悉的过程。而在战场上变换阵形,无论是指挥官,还是士兵,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所以,他提醒手下的将领,最好的未必适应你的部队,最熟练的才最稳妥。特别是在血肉横飞的惨酷战场,要掌握时机相当困难,不如就结呆阵打笨法。 这样的话,将领和士兵都心里有底,不致造成不必要的混乱,生成不必要的变数。 当然,这也是皇帝提醒告诫过的,线列战术不是那么简单,不要强求使用。 这一点,连熊廷弼都觉得极为惊讶,认为皇帝纸上谈兵,但却非常正确。 比如皇帝认为线列队形的两翼应该有骑兵,后面应该有炮兵。 如果敌人突破前列的防线,后面的步兵要迅速结成空心方阵,背靠火炮,得到炮火支援,再继续用火枪射击。同时,前排的士兵要竖起刺刀阻止骑兵接近。 显然,这已经是考虑得很周全的战术打法了。在深宫中的万岁能考虑的这般周详,熊廷弼只能认为是天姿聪慧,没有别的解释。 而皇帝的思路,熊廷弼也是赞同。大战将临,新的战术可以学习、训练,但真打起来的时候,还是用最稳健、最熟悉的打法更好。 所以,熊廷弼只是把方阵变得扁平了些,并提醒将领们要谨慎稳健,以取得胜利为最重。 “经略大人。”一直没说话的曹文诏此时躬身开口道:“若是建虏动用骑兵冲阵,末将愿率飞骑抵挡。” 熊廷弼微笑颌首,不掩赞赏,说道:“京营飞骑能在正面击败建虏骑兵,本官毫不怀疑。等到开战后,飞骑扬威的时候很多,曹将军不必心急。” 几个将领看向曹文诏,多数都露出羡慕的神情。 飞骑的演练,他们都看过。那种如墙般一往无前横推难挡的威势,令人震撼。 更让人艳羡的是飞骑的装备,除了锋利的高碳钢马刀,每名飞骑还有两支短铳。这可是只有中高级军官才佩发的高级武器,可见皇帝对飞骑的投入和期望。 而飞骑直到现在才被皇帝派出来,并不是训练得还不够精熟,而是装备没供应上。除了生产制造能力,就是资金的困难。 几年了,终于练出了不到两万武装到牙齿的强军。 再看看飞骑的将领,周遇吉、曹文诏、黄得功、杨国柱、刘兴祚、金日观、曹变蛟等人,哪一个不是既忠且勇的明末名将? 精兵强将,正面硬磕建虏铁骑,不敢说必胜,赢面也在七成以上。装备差一些的满桂的归化骑兵都能击败阿敏所部,更不要说京营飞骑了。 因此,曹文诏、周遇吉等飞骑将领都傲气得很,急切得很。皇帝重金打造,寄予厚望,他们岂敢不竭忠报效,给皇帝早呈捷报? 同样的,对于京营飞骑,熊廷弼也是极重视。为了以策万全,按照皇帝的吩咐,给每营飞骑都配备了至少一千枪骑兵,作为以防万一的保护。 而且,好钢用在刀刃上,什么时候动用飞骑,以建虏骑兵以沉重打击,使他们的倚仗破灭,摧毁他们的信心,熊廷弼当然要十分谨慎。 曹文诏见熊廷弼这般说,也不多话,躬身一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