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我原来这么厉害,都赶上李二啦?
朱由校眨巴眨巴眼睛,不免有些得意,可转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这不太象孙师的风格呀?
见皇帝脸上一喜,很快又敛容注目,孙承宗心中欣慰。皇帝已是青年,成熟稳重多了。
看着皇帝的脸色,孙承宗试探着问道:“万岁可知贞观二年,山东河南一带大旱,遭致旱、蝗并至,百姓民不聊生……”
朱由校一拍大腿,说道:“知道,朕知道。李二生吃蝗虫嘛!”
顿了一下,皇帝笑道:“孙师高见。等闹蝗灾的时候,就来个全民吃蝗。其实,蝗虫还是很有营养的,用油炸了,吃起来才香呢!”
孙承宗本来捋着胡须挺高兴,这学生教的挺好,记得挺清楚。可吃到后面,手一抖,差点揪下几根胡须来。
有些哭笑不得地抚了下额头,孙老师说道:“万岁,唐太宗除了吃蝗,还下了罪己诏,把这些灾害归结为自己施政不当。”
自然灾害?施政不当?不是因为有人议论是李二杀兄屠弟逼父退位,才惹得天灾示警,被逼无奈才吃的蝗虫嘛?
天灾示警,罪己诏?!
朱由校眸光一闪,有些明白孙承宗去而复返,说话又委婉的原因了。
在中国古代,把气候异常和自然灾害常归咎于君主失德,并不稀奇。历朝历代的皇帝因此下罪己诏,也不鲜见。
当然,有些皇帝纯粹是做做样子,或者借机作秀。
比如李二陛下,就曾经下过这样的罪己诏“若使年谷丰稔,天下乂安,移灾朕身,以存万国,是所愿也,甘心无吝。”
只要风调雨顺让百姓有饭吃,上天就是把所有灾难都降在朕身上,也无怨无悔。
听起来是不是很感动,这样体恤百姓、爱护百姓的皇帝,难道不是明君,难道不是无私而伟大?
嗯,扯远了。
令朱由校警醒的可不是这些,而是把天灾和施政联系起来,可能对他造成的影响。
施政不当?朱由校肯定不承认,他正带着大明重新振作呢!
改统更张?那更不可能。朱由校推动的改革刚刚开始,还没有向纵深推进发展呢!
所以,他怎么会下罪己诏,会给自己的改革振兴之路增加阻碍?
特么的,天灾跟皇帝有个屁的关系?自然现象啊,还能赖到朕的头上?这,这应该算是碰瓷儿吧?
朱由校挺郁闷,沉着脸陷入思索,半晌无言。
孙承宗苦笑了一下,也不好出言安慰,只能静等着皇帝想出结果。
在他看来,皇帝对一些文官是不够客气,有些手段也搬不上台面儿。但从结果看,朝政向好,战局稳定,很多老百姓也得到了实惠。
要说皇帝施政不当,应该是那些利益被损害者的抱怨和攻击;生员、士绅、官商、勋贵,这些人难保不借天灾生事,通过煽惑百姓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朱由校沉思良久,想到了办法。虽然还不成熟完善,但他已不是太过担心。
“孙师,朕明白了。”朱由校坐直了身子,笑了笑,说道:“若无他事,孙师可先行退下。朕,已有主张。”
孙承宗心下稍安,起身告退。
若皇帝真有办法,自然是好;没有办法呢,他和几位亲信大臣也会冥思苦想,为万岁分忧。
待到孙承宗告退而出,朱由校又思索了半晌,才命宫人去召倪文焕来见。
起身向殿外走去,朱由校还做着扩胸运动,刚刚的郁闷已经散去大半,要去看可爱又萌萌的小猫咪了。
…………………
朱由校是想等毛文龙、苟真怀传来朝鲜的进一步消息,再在朝堂上进行讨论,以便最后决定。
但他没想到在登州的袁老师呈上的奏疏,直接把这件事捅到了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大争论。
说起来也不意外,在一个根深蒂固的纲常伦理国家,袁可立自然也禀持着这样的普世价值。
在他看来,朝鲜擅自发动政变废除一个合法且与明有交的君主,绝对是一件忤逆不道的大事,是不能接受的。
“李珲袭爵外藩已十五年,于兹矣,倧即系亲派,则该国之臣也。君臣既有定分,冠履岂容倒置。即珲果不道,亦宜听大妃具奏,待中国更置。奚至以臣篡君,以侄废伯,李倧之心不但无珲,且无中国,所当声罪致讨,以振王纲。”
袁老师的观点鲜明,政变是非法的,是违背纲常伦理的,“即珲果不道”也应该“待中国更置”,他甚至主张派兵“声罪致讨”。
所谓的“声罪致讨”,就是派明军入朝,再把李珲扶持起来当国王。
因为不是占领朝鲜,袁可立也不认为朝鲜人会臣服李倧,并与天朝上国的官兵作战。所以,把李珲再送上王位,或许并不需要兴师动众。
即便如此,朱由校也不同意袁老师的判断,更不同意贸然采取行动,打乱针对建奴的军事计划。
李珲是个骑墙派,虽不敢仇明亲金,但对东江军的帮助也很有限;如果李倧能够接受他想出的条件,便能对后金形成更大的威胁。
只从利益上讲,承认李倧的合法性,也是朱由校的选择。至于什么程序合法,什么篡逆,睁一眼闭一眼又有何妨?
拿着袁老师的奏疏,朱由校思之再三,没有留中不发,或是用密奏形式先做通袁老师的思想工作,而是选择了在朝堂上进行廷议。
必须让朝鲜方面知道明廷对于承认和册封是有不同意见的,让他们进行争取辩解,做出承诺,并接受明廷的条件。
如果轻而易举地得到承认册封,李倧不会珍惜,也不会卖力,怎能成为四方布置的关键一环?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