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微臣敢问您是否给熊廷弼下了中旨?”叶向高斟酌再三,从另外的话题入手,拱手问道。
朱由校沉吟了一下,觉得这事儿肯定瞒不住,说出来也没什么,便点了点头,说道:“朕接到镇抚司的密报,王化贞手下孙得功似被建奴策反。军情紧急,又需保密,朕便下旨给熊廷弼。命他急赴广宁,便宜行事。”
叶向高拱手道:“圣上英明。若将此秘报付之廷议,可能会有延误,亦可能为建奴密谍知晓。直走中旨,方使广宁城未失,全是圣上运筹之功。”
朱由校眉毛一挑,不知道叶向高今天怎么转性了。没有劝谏,倒是大加赞赏。
见少年皇帝没说话,只是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叶向高心中无奈。不让皇帝舒服了,下面的话题就不好展开了。
“辽东经抚不和,廷议纷纷,莫衷一是,以致有今日败局。”叶向高拱手谢罪,“王化贞素不习兵,轻视大敌,臣不能明辨,有失察之罪,请陛下责罚。”
朱由校还是没搞清叶向高的来意,便摆手敷衍着说道:“待广宁战事终了,再论是非功罪不迟。叶卿且安心做事,不必顾虑太多。”
见皇帝暂不责罚,叶向高愈发肯定少年皇帝必有后图。等到皇帝出手,恐怕就不是降罪自己一人的事情了。
叶向高再度拱手说道:“神宗时,臣侥幸入阁,即上疏以奏:无营身肥家,徇私罔上;无以成心违众,胜心拜群;无以党心植交,以患得患失固位……”
党争形成于万历后期,你入阁的时候,好象还不明显,说“无以党心植交”,未必能取信于人。
至于“以患得患失固位”,倒可能是真的。上面是皇帝,下面是嘴炮攻讦的文官,处在这中间,确实不好做。
“众人所拟,不当则以为私;当则以为伪。众人所贤,未用则以为有意疏远;用则以为姑事虚糜。”
“事至不得不辩,辩之则以为争胜,而必欲摧之;不辩则以为气馁,而愈益攻之。”
“人至于非理相犯,不容则以为狭隘,而群然非之;容则以为畏缩,而肆然侮之。”
听着叶向高有些象诉苦般的述说,朱由校还真有些同情。
你说这朝堂上,弄了一群什么玩艺儿?左右都不对了,看把这老人家折磨的,不知道尊老爱贤嘛?
不过,这老人家也不简单。走钢丝可是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人玩儿得还不赖嘛!
“盖此诸公,立身持论皆有可观,或有偏激,亦是为国求治……”
朱由校终于听明白了,这是在劝谏自己呢!
文官虽有缺点,但本心和出发点还是好滴,朝政还是要依靠文官。若有过错,也要以事论罪,大肆牵连要不得。
没错,叶向高害怕了。因为他知道,文官集团干不过皇权。甚至不用皇权直接出手,只要背后站台,利用某一势力即可。
而要打击文官集团,不用太过复杂,有一件究极武器,那就是“诬以朋党”,可谓是无往而不利。
远的不说,万历年间“妖书案”,首辅沈一贯及同党钱梦皋就放出过这个大招,把很多异己官员整得家破人亡。史载:“数日间,锒铛旁午,都城人人自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