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三寸山。山高,林深,植被广布,随处可见为过冬储藏冬粮的小动物。
少女坏心眼地勾着自家恩人的手,想狐狸是不是也喜欢过冬。脑海里想象着恩人为冬日忙碌的身影,她唇角弯弯,指尖轻挠在她掌心?,惹来昼景回顾,小心地瞧了周围‘虎视眈眈’拿她当贼防的元家母女,小声道:“怎么了?”
她和人说悄悄话交头接耳谨慎地不能再谨慎的小样子琴姬是喜欢的,喜欢到了心?眼里,不禁学着她的情态可可爱爱回道:“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没怎么你笑成这样?
昼景撇嘴:当我不知道你又在脑子?里编排我呢?她教养大的姑娘,她可太了解了!
琴姬被她一道眼神看得害羞起来:“恩人喜欢过冬么?”
“……”
愣了那么一晃,昼景扣紧她的指节,不满道:“我是狐妖,和?世面上的普通狐狸不能相提并论。”
生而为妖,此方天地狐妖又是最得天道眷爱的种族,若不然长烨的转世也不会投胎到狐族。
狐妖寿数漫长,千年万年都只是弹指一挥间。因了寿数漫长,是以人生在世,无趣最致命。上一世因了舟舟有趣,她才动了凡心,延续到这一世,她的姑娘似乎更有趣了。
她故意板着脸,顺着她的话道:“狐狸不冬眠,你也休想让我给你演示人间的狐狸是怎么想法子?储存口粮的。”
琴姬轻轻摇晃她的手臂,水眸里的情意快要化作实质的情丝淌出来。
谢温颜一心?一意关注着女儿,此刻清咳两声,基于对岳母天然的敬重,昼景下意识提起心来,耳根子红着:“不准闹。”
“那你答不答应?”琴姬旁若无人的和?她窃窃私语,笑意微扬:“在床榻上演给我看,恩人……”
昼景狼狈投降,蓦地惦记起今夜要化作狐身陪舟舟睡,心?火窜起,嘴上只晓得“好好好”。
元十七眼睛好使着呢,小声和她元九娘道:“九姐,你看,家主的耳朵,好红啊。”她好奇十四姐说了什?么,能把高高在上俯瞰凡人的家主拉到滚滚红尘显出这份情态。
元九娘想看,却不敢看,之?前就是因着抬头看了一眼动了芳心,如今既然已经决定断念,便要避嫌,至少在忘记那段心?动前她要守住自己的心?,不可放任沉沦。
她未看昼景,眼目却像看到了一样,轻声慢语:“定是十四在调.戏家主了。”
啧!
不愧是我十四姐!
元十七摩拳擦掌,扭头看到她阿娘一脸沉思,心?咯噔一下——阿姐是阿娘失而复得怎么疼都觉得不够的心?肝宝贝,可别是动了不愿阿姐和?家主厮守的心?罢?
那就危险了。
她顾虑重重皆藏在天真的外表下,没一会,又和?姐姐们说笑起来。
谢温颜看着女儿跟旁的‘男人’相谈甚欢,心?里酸溜溜的。家主是情种不错,比起十四来,年岁上也大太多了。
‘他’青春永驻,但?她的十四总有老去的一天,红颜枯老,心?爱之人却依旧年轻貌美。
她不知故去的宁夫人昔年看着枕边人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是作何?想,家主能为宁夫人青丝寸寸染成霜,又能为十四做什?么呢?
当娘的在女儿的终生大事上总有发不完的愁思。
且看着冷俏淡漠的少女面对着心?上人笑得春暖花开,世上独一份的与众不同、痴缠爱慕,看得谢温颜忧思更重。
情深如此,经不起情伤。她怕十四受伤,担心?家主待她的宝贝女儿有始无终。
电光火石间耳边似乎回?荡着那声“我归舟舟管”。
舟舟。
故去的宁夫人名字里不就有个舟字?
谢温颜越想心越乱。
山中秋意浓。
十六、十七一心?想在阿姐面前表现,上赶着背着弓箭去山林打猎,元十五和?九娘带着钓鱼的器具极有眼力地跑去河边钓鱼,谢温颜一心?想找机会往女儿身边凑,然而她的身边永远有某人挡着。
被岳母沉默凝视,昼景脊背发凉,心?里灌风似的冷飕飕。
“恩人,我们去采摘些野果,回?来再生火可好?”
“好。”昼景巴不得赶紧溜。
琴姬牵着她的手目不斜视走开,谢温颜不好跟上去,想着传闻里家主的人品,她暂且按捺下来,犹豫一会,起身忙着带领家仆去捡枯枝。
有心?露一手好厨艺给她的十四瞧瞧。
十八年来她的十四一口都没尝过她做的吃食,她心尖酸涩,顿时不知该怎么补偿才好要这个孩子?感受到她无处安放的爱。
太阳悄无声息来到正头顶,元十七清理好芦花鸡的内脏,抬头看她十四姐走来,兴奋地拎起洗干净的鸡:“阿姐!看!我猎来的!”
“阿姐!还有我,我也猎了一只长耳兔!”元十六抢着抬起胳膊。
好在这猎物模样看着还算齐整,元十五暗想:若血淋淋地拿给十四姐看,以后她再不陪着她们来山上玩了怎么办?
“阿姐,我和?九姐也钓上了五六条鱼,管够。”
元家人的热情像是此刻悬在头顶的太阳,多年来琴姬习惯了和?琴家母子?冷漠相对,此情此景,忽然不知怎么反应为好。
她内心?窘迫,面上却不显,昼景抱着满怀的果子?,眉眼温和?:“舟舟,这下我们可以饱一顿口福了。”
“嗯。”琴姬笑着看了眼她的恩人,莫名的,那份窘迫被驱散。
香味飘远。
肉香味和果香味混合交杂,昼景细心?剔除鱼刺,堆满鱼肉的白瓷盘递到少女跟前:“舟舟——”
“十四,尝尝。”谢温颜快一步地将用小刀切好的鸡块喂到女儿唇边,紧张得一颗心?都在擂鼓,怕拒绝,又怕十四怨气发不干净,不肯认她这个娘。
大小相同的鸡块插.着细长的竹签,是妇人亲自烤的,光用闻的,就能猜到这厨艺会有多好。
吃鱼还是吃鸡,琴姬没犹豫地来者不拒。
看她接了阿娘递来的那份,元十七屏住的那口气才敢缓缓吐出来。
元九娘笑道:“十四,尝尝这个。”
这是家里的厨子特意将食材带到山上现做的,口味清新,滋补,正适合这个季节。
“十四姐,还有这个!这个也好吃,我最喜欢了!”
“十四……”谢温颜看她尝了鸡肉,问道:“觉得如何??”
“不错。”琴姬面色不改,捏了竹签喂给傻笑的某人:“恩人也尝尝?”
“……”
“……”
元十七低着头不敢看阿娘的脸。
昼景哭笑不得,顶着众多眼目张嘴叼去那肉块,险些噎着。
“阿娘。”元九娘出声调节氛围:“阿娘,您也吃。”
谢温颜活了这些年,傲性从来没改过,哪怕是对着夫君,她都没产生过在女儿这得来的浓浓挫败感。
十四不排斥她们母女的靠近,同样也不信任这忽然降临的爱。
心?墙筑起,外面裹着厚重的冰。
她眼眶微湿,劝诫自己要耐心?、恒心?。把最体贴的爱捧给她最亏欠的女儿。
“阿姐,你再尝尝这个。”元十七拿了公筷为她夹菜。
琴姬含笑应下。
她确实喜欢这个古灵精怪嘴甜的嫡妹,余光轻瞥,见恩人老老实实用饭从始至终没多看一眼其他的姑娘,尤其没看九娘,她心里对九娘的感观也好上不少。
九娘是个通透的聪明人,她喜欢这份喜欢,连带着这人,她也喜欢。
元家母女中间混着九州第一风流绝色的昼家主,昼景只管吃吃喝喝,顺便不忘伺候她的舟舟吃吃喝喝。
两人默契融洽,根本容不得第三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