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安谨听到他的声音,原本一直盯着郭安嘉看的视线稍微往他这边一移,可也就停顿了一秒都不到,就把视线挪开了。
这样故意忽视的态度让郭安澜有点不太高兴,小时候郭安谨虽不太爱说话,可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忽视他,他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必要避之不及吗?
郭安谨的视线微微收敛,可语气依然还是不近人情,道:“就算小两天也是哥哥,更何况,安谨还是家中的嫡子,安嘉,你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郭安嘉兴致被大哥这番话搅得没了,只能垂着头低声道:“我知道了,大哥,还有……二哥,刚刚是安嘉逾矩了。”
郭安谨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满意,然后将头转过去,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只留下低落的郭安嘉和一时不知道该用何种态度面对他的郭安澜。
被教训一番的郭安嘉显然还处于低落的状态中,郭安澜看了一眼有些萎靡的三弟,仔细想想,他现在还不能在这两兄弟面前露馅,自己平白无故多做了一个梦,还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想到里面发生的种种事情,郭安澜很难对从小跟自己亲近的郭安嘉做到以前那么毫无防备。
“三弟,大哥只是碍于侯府规矩才会这么说你,你就别跟他一般计较了。”郭安澜思考了很久,才决定说出口。
没想到听了她这话的郭安嘉抬起头,眼睛亮亮地注视着郭安澜,就像初生的狗崽子一样,那热枕的眼神看的郭安澜有点尴尬。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安慰会让郭安嘉像是换了个人,一扫之前的阴霾和低落,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郭安嘉刚要开口说话,郭安澜的书童四宝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面色焦急道:“世子,不好了,老侯爷正在发怒呢,让您赶郭老爷子发起火来,没谁敢在他面前吱一声,便是如今继承爵位的顺德侯爷,见了这位老爷子也只能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不敢多嘴。
即便受训斥的是他唯一的嫡子。
郭安澜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写的好端端的文章会浸湿了墨水,大片的墨汁晕染在浅米色的宣纸上,上面写的字体完全看不清楚。
到底是谁趁她不注意打翻了砚台,郭安澜作为备受家族看中的嫡子,自然也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种人,不过,若是放在平时,她好好跟授课的夫子解释一番,这事便也揭过去了。可这次不一样,亲自检查她作业的可不是好说话的钱老夫子,而是郭老爷子,她的嫡亲祖父。
郭老爷子早年为官时,就以刚正不阿,敢于进谏的威名闻名于整个朝廷,只可惜,空有一腔抱负的郭老爷子很快就因为性格问题得罪了不少朝廷官员,没过多久就从位置上退了下来。他本想培养当时还是世子的郭侯爷,可读书这门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念好的,郭侯爷在科举上成绩极为平庸,靠着家里的关系,混了个五品的闲职,一做就是几十年,半点晋升的。
郭安澜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倒霉,正巧碰上祖父检查文章,而就趁她去宋氏那里请安的一小会儿时间,她的文章就被人丢在地上,上面还打翻了墨盒,墨汁全洒在自己文章上。
郭安澜忍不住轻声叹气,也不知是那个丫鬟打扫她屋子时打翻的,看来等这件事回去后,必须要抽点时间让宋嬷嬷提她敲打他们,若是再出现这种情况,她绝不会心软,更不会姑息养奸。
宗祠里面点了两根手腕粗细的大红香烛,此刻,橘红的烛火正随着外面吹进来的冷风肆虐地翻腾着,正中间摆放的青铜瑞兽香炉的青色浓烟。算不好好闻的气味窜进郭安澜的鼻内,她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头。
郭安澜自小就被当最男孩子来养,早就习惯了有苦自己挨过去,而不是低头向祖父认错,她是个倔脾气,又觉得低头很没有嫡子的面子,便一直强忍着膝盖的刺痛,背挺的直直的,就是不肯向祖父低头认输。
一双暗纹花底纹青色长靴停在郭安澜面前,郭安谨看着这个满脸冒冷汗,脸色惨白的却一直咬住嘴唇也不肯向祖父低头的弟弟,有些微妙且复杂的情绪慢慢从心底升了上来。
论出身,他虽占了个侯府长子的称号,却远不如这位小他四年出生的弟弟,谁让他的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破落商户之女,而他这位弟弟的母亲却是出生名门望族,从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差距不是他拼尽一切都能弥补上的。
嫉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