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波困兽很快被投入生死台内,掀起新一阵的血雨腥风。少年人一把将慕鱼推在身后,含糊不清,“语、鱼姐姐,窝、我来……”
坐在看客席上的芦浮忽然眯起双眼,“你们还商量好了,联合起来一起上?”
芦苇般的青白脸色笑起来翻出阴惨的紫,似是洋洋得意胜券在握,“一起上也无所谓,叫你们看看本事。”
原本是相互单挑的兽群疯狂冲来,连整座生死台都颤动,慌乱的环境只会让群众越发兴奋,连生死台外的半球铁栏也被鲜血染成鲜艳的赤红色。
少年一直将慕鱼护在身后。生死台上场景混乱,水里游的地下蹿的天上飞的,各种怪物一眼望不尽,不过须臾之间,慕鱼感觉腿被沙土里伸出来的一只血手锁死,紧接着一小截腿全部被拖入土中。
卫南映一把薅住羊乌青灰色的山羊发,“快把笼子打开。”
“这哪能打开?”羊乌叫苦不迭,声音沙哑得像老年乌鸦,“生死台一出,要么赢要么死,只能进不能出,我没法开。”
卫南映反手将羊乌按住,一只脚踏在他背上,挤得羊乌那瘦长的竹竿身体快要成扁筒。
“那你怎么把人扔进去的,老实点,趴好。”
“云兮你别再看了。”
说着空中又出现一只雷嗥兽,叫声如雷,“轰隆轰隆”闪着电光,闻云兮听雷声微微拧了拧眉,脸色堪比寒冬腊月中司祀阁屋顶上的白雪。
封一铭也听兄长说过闻云兮因为一些原因,见不得尸群,听不得雷鸣,但面上倒是维持得好,看不出惧色。
望向那斗兽台,封一铭更是面目痉挛,“……这、这谁能进去救人,就我这小身骨,怕是一轮不到就嗝了。”
卫南映将羊乌拽紧,“想办法把人给我捞出来,否则我拧断你脖子扔进去当球给他们踢。”
早些年在无极门外门修习,历经过出外门修行,也听说过江湖险恶,但不知道这么恶。慕鱼双手紧抓扶杆,身体被拉成笔直一条线,才不被那遁地邪祟拖走。
遁地邪黏糊恶心,连蹬几脚也不松手,慕鱼心想,自己果真缺把趁手的剑。
便听一声“接着”,一把青剑凭空出现在手中,观席忽然一阵欢呼,“霁云!”
在古青雀司遗宫时,慕鱼用过霁云,但剑生剑灵,本体有意识,甚至不需慕鱼有何动作,便斩杀身侧数十只靠过来的凶兽。
慕鱼从未如此思念过司祀阁,不过看一场灯会,接二连三碰上这等惊心动魄的凶案现场,越发让人怀念起司祀阁平静无波的一日三餐,暮鼓晨钟,以至于望向闻云兮一行人的眼,都是蓄满泪花的。
从沙土里拔出半截小腿的慕鱼声音哽咽,整个身体贴在栏杆上,“大祭师,这斗兽场在只剩一人时才会打开。”
如果不借助外力,她想出来,可能性基本为零。
好在有霁云傍身,她周围这一片还算安全,其余猛兽在天级神剑下讨不得好,纷纷转而攻向先前那少年。
但并不像慕鱼说的,生死台斗到死才停歇,闻云兮直接越过高至地下宫圆拱顶的牢笼,拧住那高座席台上尚未来得及离开的老东家芦浮的脖子,“开笼。”
“你算、算个什么……”随着闻云兮用力的动作,芦浮惊叫,“开、开……”
生死台血流成河,被激发怒性的猛兽妖邪们没有任何要停歇的意思,慕鱼从侧开的小门被领出,仅凭最后一口吊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卫南映提住人,向闻云兮使了个眼色,“走。”
便听一阵铃声,叮叮当当音色尖细且阴邪,卫南映面色一变,望向狂躁奔来的兽群,整个生死台都开始塌动,“是控魂铃。”
“带她先走。”
封一铭一手托住慕鱼,另一手祭出三钱剑,混入乱成一团的人群,“这下完了,那半人半鬼的老东西控制了天狼,大祭师他们恐怕也得纠缠一番。”
顺着封一铭的目光望去,除那群极为复杂诡异的异兽外,还有瞬间化身原型的巨大天狼。
封一铭道,“按理说,这等神兽除现昆仑脉青雀司剩下几只,基本都灭绝了,没想到这地下宫里还困了一只。”
霁云剑“咻”一声飞回闻云兮手中,褪去伪装的闻云兮着实让芦浮大为吃惊,“是、是你?”
“是司祀阁,快走!”
阴森铃音躁动,天狼直扑而来,闻云兮反手剑光落下,避开兽群,直击芦苇般漂浮的妖人,“这么急着找死?!”
混战越发集中,地宫内部推出一层又一层浓烈的烟气,阻挡大部分视线,迷雾里无数不人不鬼的恐怖生物全部被控魂铃引导离开。
迷雾中,慕鱼又被另一双手托起,闻云兮道,“穷寇莫追。”
虽说澜山地宫属无极脉,但又只是挂在地下宫的一处挂牌点,司祀阁虽属无极脉高层,但初来伊始,也无法预知这生死台内部还有些什么。
离开偌大生死台之际,慕鱼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刚好撞在一双透亮的双瞳里。
隔着翻涌四射的碎尘杂屑,不能听清少年说什么,变回人身的天狼不似本体狂躁,身形也较消瘦,海藻般的黑发胡乱堆在一起,隐隐遮住那双急切的双眼。
慕鱼翻遍以前所有的记忆,都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这个天狼少年与如银类似,似乎都将她认成了别人,至于那个人是谁,她不清楚。
但他救过自己一命,叫她鱼姐姐,还问是不是来接他走的……
混乱中,一双透亮的双瞳收回目光,掩住满目冷色,默默随着人潮涌向远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