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牢不见天日,终日充斥着一股黏厚的湿重感。
“刚刚不是还嘴硬,要我等着吗?不说话干什么,死贱人!”
徐颖莹骂得起劲,看那一张长得不算丑的脸,着实想不通为何会配了这么臭的一张嘴,粪池似的,各种恶毒难以入耳的词汇层出不穷,翻到人耳里,直叫人由内到外都涌出一股恶心。
苏霓裳把玩着匕首,失去伪装后连面目都变得扭曲,“不是仗着自己这双凄凄楚楚的眼睛勾人吗?你说,我挖了这双眼睛,牧风还会喜欢你吗?”
慕鱼踩在齐脚踝的冷水中,双手紧锁身后,嘴唇泛白,更有种说不清的凄婉美。匕首锋利如刀,贴在她眼角,苏霓裳说,“我真是讨厌你,从第一次见你就厌烦你。”
“实话告诉你吧,牧风与我,早已结为道侣,下个月就要举行大婚礼了。”苏霓裳坐下,托着腮,看着慕鱼,甚是满意。
她托起腮,有种岁月静好的甜意,“可惜,作为他的前任,你是永远看不见了。”
慕鱼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要我看,我又不想看。”
苏霓裳:“……”
还真是嘴硬!不过说到成亲大典,苏霓裳仍然心有怨念。虽然他们即将成亲,她也想尽了办法引程牧风和慕鱼决裂,但很明显阿风对她仍然还有念想,或许是愧疚,又可能又一点懊悔,他看她的目光总叫人不那么舒服。
她倒要看看,毁了容再没有那一张好脸的慕鱼,还勾不勾得住程牧风恋恋不舍含情脉脉的目光!
慕鱼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触感从眼角划过,只见苏霓裳眼中闪过一道狠光,提刀对着她的脸就下来!
“刺啦”一声,没等她出手,一道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灵光推动徐颖莹,徐颖莹又撞倒苏霓裳,轻薄匕首直接划过苏霓裳抹了三层水粉的脸,锋利的灵气冲入匕首中,宛若淬了毒,在划破苏霓裳脸颊后陡然消失。
始作俑者慕鱼被吊在一边,冷默望向徐颖莹,目光里全是“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会撞她她可能伤得有点重”的惊讶。
“啊!师姐你没事吧?”徐颖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一股怪异的力量,慌张至极去扶苏霓裳,等她扶起苏霓裳,又尖叫一声,“……师姐,你,你的脸!”
苏霓裳只觉得全身疼痛难忍,她从地上爬起,匕首已经倒在一边,“……我的脸好痛,我的脸怎么样了?!”
徐颖莹掏出一枚铜镜,只见镜中人满脸血污,原本白皙嫩滑的皮肤被利器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那利器上像是还淬了毒,光滑嫩白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还有股烧焦羽毛的焦灼味。
“……快、快去找医师啊!”苏霓裳捂着脸,再也不管自己常年装出来的沉静温婉的形象,崩溃尖叫,“怎么回事,我的脸怎么会这样?!”
慕鱼心想,你自己下的毒还下得这么重,变成这个结果我怎么会知道这样惨烈。
等无极门的医修将人带走后,她才张开手,一条细入松针的水灵灵条缓慢飞出,绕着水牢转一圈,最后飞回慕鱼手腕上,变成一只细圆的手环。
正是她从无归桥取出的水灵。
慕鱼沉下眼,这下毁坏苏霓裳的脸,算是彻底得罪了玉箫门,不管装得多像不是自己干的,凭苏霓裳的无理取闹,都会扯到自己身上,接下来的日子她都会更不好过。
以后她能去哪里呢?万不能回内役门的,梅花姐对她那么好,她要是留下去,只会让她受牵连。
越到深夜,水牢里的温度越低,慕鱼冷得睡不着,因为紧张,意识始终清醒着。
接近三更,水牢前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慕鱼下意识地握住手腕的水灵圆镯。
“麻烦林兄了。”
“快进快出吧,门主那里在看着,你小心些。”
脚步越来越近,慕鱼抬起头。
黑衣敛尘,气度不凡。呦,曾经的老相好,程牧风。
慕鱼抿了抿唇,想说话,却没说出来。
许多有关他们曾经相处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涌过,快乐的、悲哀的、落魄的、光荣的,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冗成一团,像极了春日的花团锦簇,满目芬芳。
然后花枯了,草死了,星星也坠毁了,受雷劫后的她连完整的记忆片段都拼不起来,真可谓满目疮痍一片狼藉。
“小鱼,是你吗?”
慕鱼愣了一下,程牧风又皱起眉,再次问道,“霓裳的脸,是你做的么?”
慕鱼:“什么我做的,她脸多了一个洞怎么又怪我了,不是她自己戳自己戳的么?”
望着程牧风起怀疑的模样,慕鱼忍不住嘲讽,得亏我一直被绑着,不然还真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明明匕首都在她自己手里,撞也是徐颖莹撞的,这都能让你联想到我身上,我是有多罪大恶极?
慕鱼的不屑让程牧风顿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起小鱼……”程牧风越解释越黑,“小鱼,霓裳她性格温顺,没吃过什么苦,与你我从小野生野长不同,她受不得伤,我一时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