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水光中宽大的袖子与青丝纠缠在一处,飘飘沉沉,掩藏在青丝中的一张脸是不寻常的惨白,没有一丝生气,刘老板方才触到的正是盘于头顶的发髻。
他们进到这院子已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听到一丁点声音,也就是说,在他们进来前刘嬛儿就已经——
药童吓得双腿打颤,刘老板捂着脸泣不成声。
余幼容边让药童去报官边将刘嬛儿从水缸里抱出,也顾不上会不会破坏现场,只想着有没有可能救活她,然而刚触到她冰凉刺骨的皮肤心也跟着凉了下去。
将刘嬛儿的遗体放到地上,刘老板终于痛呼一声哭出来。
“我的嬛儿啊!”
今日跟刘老板交谈中余幼容才得知刘嬛儿的娘几年前重病去世了,他们父女俩沉痛了很长时间,也就是这两年才走出悲伤。没想到如今——
见惯了生死,望着刘老板悲恸的模样也难免觉得沉重,余幼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默默望着地上的刘嬛儿。
视线最后定在她脚踝处绑着的麻绳上。
麻绳另一端系着块石头,应该是为了让自己沉没于水缸之中,可见求死之心有多坚定强烈。
可明明昨日她还——一时间余幼容也恍惚了——
衙役很快便来了,同行的还有仵作,刘老板没有闹着不让仵作碰女儿的身体,配合着挪到一旁,只在仵作掀开女儿衣服时哽着声音麻烦几位衙役稍稍回避一下。
几位衙役也很好说话,纷纷转过身去,余幼容跟着一起别开视线。
验尸结果很快出来了,是溺亡,排除他杀,死亡时间为癸亥时,也就是说余幼容刚到回春堂。
她便断气了。
“令千金她——”说完该说的信息,仵作欲言又止,神色很是古怪。
刘老板伤心欲绝,哪有心思观察仵作的神色,只有气无力的问,“嬛儿她怎么了?大人但说无妨。”
有了刘老板的这句话仵作才好将话说完整,“令千金她——有孕在身。”
刘老板很是缓慢的抬起头,仿佛理解不了这几个字般,望着仵作好一阵迷茫,半晌才又问,“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在刘老板的逼视下,仵作只好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这下子刘老板更加迷茫了。
“有孕?怎么会有孕?嬛儿她——张良!张良!这个畜!生!”
悲伤瞬间被愤怒代替,刘老板气势汹汹的就要冲出去,“我要杀了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几名衙役连忙上前拽住刘老板,“人死不能复生,你都说他是畜生了,何必为了一个畜生把自己搭进去?刘小姐一定不愿意见到你这样,若她地下有灵,该伤心了。”
药童也哭哭啼啼的跑过来劝,“老爷,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被拖着拽着好半天刘老板终于冷静了些,不闹着要杀人了,又嚎哭起来,“我苦命的嬛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因为不是凶杀案,衙役和仵作说了几声“节哀顺变”就打算回衙门交差。
刘老板哭着往他们手里塞了不少银子,几个人推拒着不肯收,他又说,“小女有孕一事还望各位官爷——”
他一掩泪眼,“不要对外人说,人已经没了,不能再让她连最后一点名节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