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凝雪的话,徐悦然没有全信,却听进了心里去。
如若她当真是被人设计,即使她再不?能翻身,也绝不?叫那人在背后得意。
如是念头一起便无法轻易消解。
原本近乎万念俱灰的徐悦然亦被这个念头支撑着,愿意配合喝药看诊,身体日渐有所?好转。
宋棠便不着急非要做什么。
她只让梁行暗中盯住之?前那个帮孟绮文做事的小太监,避免这个人在徐悦然养身体?期间发生任何的意外。不?能徐悦然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证据便都没了罢?至少这个忙她是得帮一帮徐悦然的。
宋棠耐心十足等待徐悦然的新动作,日子倒一如往昔。
她眼瞧着裴昭也变得“安分”不?少。
宋棠晓得,徐悦然落水的事情,把裴昭记忆里沈清漪被徐悦然害得落水的事勾起来了。他和沈清漪的定情之?物始终没有找到,归根结底与徐悦然关系重大。
不?去想这些事情,裴昭尚能与徐悦然有两分温存。
那些本便令他不?快的记忆被重拾,兼之徐悦然的不?识好歹,必然导致他对这个人再无兴趣。
可放眼后宫,裴昭一时也找不出如同徐悦然这样能让他放心临幸的人物。
宋棠想,这大约便是他变得安分的原因所?在。
只是细想几分这些事,很难不觉得好笑。
像这个样子的裴昭对沈清漪又到底有几分的真心可言?
从被感情蒙蔽和不?清醒里跳脱出来,便是越发能看得清楚一些。
裴昭最爱的人,从来都是他自己。
沈清漪算得上什么?
分明是一样裴昭用以自我感动的东西而已,说不得没有沈清漪也会有旁人。
宋棠光看?着裴昭和沈清漪之间这些破烂事都感觉看?明白了。
她若仍有机会与兴趣图某个人的一份感情,那个人必定得是不需要任何理由便最偏爱她的,无论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是对,亦不必盼着她会为了他付出些什么。
当真爱她,自不该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也不?该舍得拘束她,如同她的爹娘、兄长那样。然而再想一想,与其盼着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不?如自己对自己好一点,便难免倍感无趣,什么心思都歇了。
不?过,她依然乐得看?裴昭和沈清漪互相折磨。
他们其实都特别享受,不?是吗?那些折磨,在他们眼里可是真爱的证明。
明白裴昭安分的原因又?眼见他好一阵子未曾有动作,宋棠琢磨过一番,便帮他做了些安排。
这项安排做好充分准备以后,方才呈现至裴昭的面前。
……
六月中旬的一个傍晚。
裴昭批阅完奏折,将将放下手中朱批御笔,魏峰进来禀报说是宋棠求见?。
他颔首应允,复过得半晌,宋棠笑盈盈从外面入得殿内,行礼请安之?后,几步上前道:“不?知陛下可有空闲?有一件要事,须得陛下随臣妾一道去才行。”
裴昭其实有些疲惫,勉强打起两分精神,笑问:“什么要事?”
“淑妃不?说明白,朕要如何答应?”
宋棠微笑:“臣妾倘若此时便都坦白了,陛下若觉得无趣该如何是好?”
她走到裴昭面前去牵他的手,“陛下,去看看??”
裴昭望向宋棠,见?她眉眼间藏着几分期许与雀跃,终是顺势起身,任由宋棠牵着他往外走。他跟在宋棠身后,不?紧不慢道:“若当真无趣,朕非得罚你不?可。”
“若不能叫陛下高兴,臣妾甘愿领罚。”
宋棠口中应着裴昭,心下却笑一笑,投其所好精心准备的一份“惊喜”,他怎么可能觉得无趣?
他们两个人相继从德政殿出来。
之?后宋棠把裴昭一路带到朝晖殿的偏殿。
“来这儿做什么?”
裴昭虽不清楚宋棠的安排,但此时多少猜到一些,却仍这般问一句。
宋棠只笑一笑:“陛下马上便知道了。”
话音落下,宫人推开偏殿大门,他们迈步进去,殿内立刻响起丝竹管乐之?声,随之身穿艳色轻纱衣裙的舞女鱼贯而入,在殿内翩翩起舞。裴昭略微愣一愣,回过神来,偏头笑看?宋棠一眼。
殿中上首处提前准备好酒酿小菜与果品点心。
宋棠同裴昭在舞女们的拥簇中走到上首处的案几后坐下,慢慢欣赏起表演。
在踏入偏殿之前,裴昭猜到宋棠可能是做了这样的安排。
可猜到与真真切切看?到终究不是一回事。
尤其这些舞女个个腰肢纤细、舞姿灵动优雅,端的是无比赏心悦目。
其中定是花费许多的心思。
裴昭对宋棠的这份用心感到满意。
因而第一支舞期间,他始终握着宋棠的手没有松开过。
直到一曲终了,奏乐声歇了,殿内暂时恢复安静,裴昭凑到宋棠耳边,含笑问:“爱妃如何想到要准备这样一份惊喜给朕的?想是准备许久,费了不?少功夫?”
“陛下操劳国事,那般辛苦,臣妾做的这些算得上什么?”
宋棠笑着为裴昭倒一杯酒,“只盼着陛下能享一二分的松快,便足够了。”
裴昭握了下宋棠的手说:“爱妃辛苦。”
他随即接过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所?有的表演都是精心编排设计,无论奏乐或舞蹈。
裴昭看得尽兴,心情愉悦,便多喝几杯酒,醉意上头时便也到最后一支舞。
当领舞的舞女出现在裴昭视线中,哪怕单单一个背影,亦近乎立刻攫住他的所?有目光。裴昭眼眸微眯一面喝酒一面盯着这个人,待她转过身来,媚眼如丝,眼波流转,他身体好似也酥麻了一半。
宋棠眼角余光瞧着裴昭,从他脸上细微表情变化知晓他的心思。
与此同时,也知道,这件事成了。
最后的这一支舞,领舞的女子名?叫孙敏。
前世,孙敏亦是一舞惊艳裴昭,从而被裴昭纳入后宫。
她做出今日的安排无非把这件事稍微提前了。
裴昭依然对孙敏倍感兴趣,依然被孙敏吸引目光——哪怕他自己那个样子。
有徐悦然在前,宋棠根本不怀疑裴昭会让孙敏侍寝。
不?过不?能是在今天,那样只会显得她做这些安排是为了向裴昭献人。
是以,最后一支舞结束后,趁着裴昭没有从孙敏婀娜优美的舞姿中反应过来,宋棠已吩咐下去,所?有人重重有赏,便让他们齐齐退下了。慢一拍回过神的裴昭,不?好多言,唯有将心思收回来。
“陛下对臣妾今日的这份惊喜可满意?”
宋棠笑着道,“陛下分明看得高兴,若说无趣,臣妾定不?依。”
裴昭抬手搂一搂宋棠的肩膀:“满意,怎会不?满意?”
“不?止是他们这些人有赏,爱妃辛辛苦苦准备,必须一样重重的有赏。”
宋棠说:“臣妾可不是图陛下的赏赐。”裴昭作势把话收回去,她当即又道,“但既陛下愿意奖励臣妾,臣妾自然是要收下的,总不能辜负陛下的一片心意。”
裴昭手指点一点她,笑着摇头打趣:“爱妃当真是个有原则之?人。”
“那是自然。”宋棠脸不红心不?跳应下。
“但臣妾是盼着陛下高兴的。”
她转而又?说,“往后陛下想要放松放松,也可以召他们来为陛下表演。”
“爱妃有心了。”
裴昭一笑,没有多说别的,继而和宋棠一道起身,离开朝晖殿。
……
在这一晚过去以后,复过得数日,裴昭单独召这些乐师与舞女演奏和表演。
心猿意马欣赏过最后那支舞,他示意其他人退下,单留领舞的美人。
裴昭眼看着她腰肢柔软、盈盈拜倒,连声音都浸着一股娇媚:“奴婢孙敏,见?过陛下,给陛下请安。”孙敏是宫中舞乐坊的人,因出身低下,地位又?形同宫女,故而平素皆是以奴婢自称。
“免礼。”
起身离开案几,裴昭走到孙敏面前,一面伸手将她扶起一面道。
此时离得近,嗅到对方身上一股独特的幽香,再仔细看?一看?眼前这张柔媚的脸,是旁的妃嫔身上寻不见?的别样风情,裴昭嘴角勾了勾。掌中的女子身体轻颤,他手上愈发用了些力气?,稳稳扶住她,却又不多说别的什么,手臂揽上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将人横抱起来便往侧间快步走去。
另一边,春禧殿。
宋棠听梁行回禀消息称孙敏没有回舞乐坊,心知裴昭是将孙敏给留下了。
挥退梁行,她嘴角微弯,晓得这一次的计划没有出现纰漏。
只不知,这一次,裴昭又打算如何对沈清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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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连续宠幸过孙敏三日,分外餍足。
却在第四日早起准备去上朝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儿身形不稳栽倒在地。
幸得魏峰眼疾手快扶住他:“陛下,可要宣御医来?”
“下朝再说。”裴昭在床榻旁重新坐下,琢磨着自己身体的问题,烦乱中抬手摁一摁眉心。
虽然有些不?舒服,但早朝不?能不去。
他倘若因为身体?不?适没有上朝,免不?了招来许多人对他康健与否的关心。
裴昭便强撑着去上朝。
待下朝回来,已精神不?济,全靠勉力强撑回到养心殿。
王御医提前在养心殿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