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两个人……的机会并不多。六宫能维持现下这般情况已是不易,还能撑多久,谁也说不清楚。宋棠当下确无可能有孕,然而若她迟迟没有好消息,昭哥哥会不会变得难做?
到底是盛年,本不该如此。
即便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在这件事上,想必也并非全无压力。
沈清漪过去不是不在意孩子的问题。
不外乎是想着无法勉强与强求,或差了点缘分,得有几分耐心。
裴昭亦是这般安慰她的:无须自责担忧,孩子定会有。
她过去非常相信这些话,从不怀疑。
可想起最近几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再不曾……她心里莫名不安。春猎回宫之后,他们隔得许久好不容易见面的那天夜里,她感觉得出来,他是动情了的,临了却克制欲望,停了下来。
彼时他们身上有伤,须得注意着些也属稀松平常。
偏偏在那之后,后来每一次见面,他们再无那般亲密。
沈清漪直觉像是有什么事。
奈何昭哥哥待她一如既往温柔体贴,她又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
“罢了,我同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几息沉默过后,宋棠摆一摆手道,“不聊这个。”
“你们觉得这茶如何?”
“泡茶用的茶叶还是六尚局昨日新送来的。”
这个话题便含糊的过去了。
高桂芝配合端起茶盏,复品一品茶水:“娘娘这儿的果然是好茶。”
宋棠一笑,大方道:“那你们晚些捎上一罐回去慢慢喝。”
高桂芝与沈清漪顿时离座说:“多谢淑妃娘娘。”
·
从春禧殿出来,回到芙蓉阁,沈清漪心里却依然揣着事情。
她反复琢磨裴昭最近与她见面的不对劲之处。
思来想去,除去那一桩,和过去相比,没有太多不同。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沈清漪忍不住猜测,是御医嘱咐尚需注意身体,抑或存在旁的她不清楚的原因?
她终究对这些许的不对劲上了心。
这一天夜里,沈清漪见到裴昭、依偎在他怀里时,不由得提了起来。
沈清漪没有说得太过直白。
她只如宋棠白日里那般语气歉疚道:“昭哥哥,有一件事……”
“其实我一直觉得亏欠。”
裴昭搂着她问:“何来的亏欠?”
沈清漪轻抬眼帘看一看裴昭,复垂下眼,压低声音:“昭哥哥,对不起。”
裴昭越发不明白,但脸上仍有笑意:“好端端的道歉做什么?”
沈清漪说:“若我们有个孩子便好了。”
“可惜……每一次想起这件事,我心里都觉得很抱歉,也会想,我们的孩子怎么还不来?甚至会想,是不是该诚心诚意去求一求观音菩萨。我说出这么傻的话,昭哥哥可千万别笑话我。”
当听见沈清漪说出“孩子”两个字时,裴昭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虽很快恢复平静,但心里翻涌起难言的滋味。
笑话她吗?
怎么可能笑话她呢?
如若求观音菩萨能让他身体好转,他只怕也会去试一试的。
他只觉得,他分明才是那个最大的笑话。
到底面对的是沈清漪,裴昭仍能克制情绪与语气说:“许是时候未到。”
“别胡思乱想,未来储君,定然是你我的孩子。”
裴昭已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沈清漪不好多言,便乖巧颔首:“嗯。”
“我都听昭哥哥的。”
这一天夜里,沈清漪没有宿在养心殿,被裴昭派人送回芙蓉阁。
但在她离开之后,裴昭心绪不宁,辗转难眠,像被魇住,心底满是那件事。
如此,他几乎一整夜都没有合眼。
临到翌日早朝,难免精神不济,强撑着听罢大臣们的上奏。
将诸多事宜安排下去,裴昭愈发困顿,想要回去休息。
于是他如平日下朝前那般,象征性道:“爱卿们可还有旁的事宜要启奏?”
大臣中有人站出来了:“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裴昭摁一摁眉心:“说。”
大臣应是,而后开口道:“陛下继位已两载,膝下仍无子嗣,于朝局稳定而言,实非好事,又有春猎之事令人心有余悸。故而微臣今日特奏请陛下广纳妃嫔,充盈六宫,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才因这些事心神不宁过一整夜的裴昭听见这一番话,怒意横生。
他心中唯有一个想法:又是子嗣,怎么又是子嗣?
“子嗣一事,朕自有主张。”
裴昭面色阴沉丢下这句话,起身一甩衣袖,恼怒离去。
纵使坐上御辇回养心殿,沈清漪的话连带这个大臣的话却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裴昭眉眼沉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又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曾是窦阁老的门生。
窦兰月?
裴昭想起他的这一位贤妃,醒过神来,怒意愈盛,狠狠捶了下座上软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