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飞琼慢悠悠道:“他们体内的真气既不似阴性,也不似阳性,更不像混元性质,而且对外来的力量有较为强烈的排斥感。”
或许是考虑到来自白云居的正道弟子就在边上,温飞琼没细谈发现的过程。
孟瑾棠回忆了一下,觉得邪尊门人的真气,确实异常强横而且暴烈。
做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普通门派心法所修炼出的真气,与邪尊门人经脉中的真气,虽然本质上算是一种?物质,但前者更加容易操纵,后者则不太听话,就像是驯化过的家养动物,与没驯化过的野生动物之间的区别。
温飞琼:“邪尊门人的内劲能放不能收,家师曾言,这是一条错误之路,但因为前期提升功力的速度太快,许多资质不佳,或者缺乏门路的邪鬼孙们难免迷恋上这种?不断增长实力的感觉,一旦修习下去,便无法甩脱。”
孟瑾棠大约能够理解这种?感觉。
比如她自己,既然习惯了作?为高手的生活,再想回到刚穿越那时的普通人状态,恐怕也会?适应不了。
在真气外放的情况下,孟瑾棠能轻易感受到方圆百丈内的风吹草动,日常外出,纵然悬崖峭壁也行走自如,她依旧想要回家,不过若是回家之后,不能将这身武功一道带回去,也难免会?心生犹豫。
杜静若忽然道:“散花主人也关心江湖之事么?”
温飞琼微笑:“家师是不太关心江湖琐事,但若是弟子请教,总还会?说上那么两句。”
他说完后,向?杜静若与孟瑾棠微微颔首,随即身形展动,一晃便消失在了永济外院的重重林木之后。
几点寒鸦掠过长空。
此刻天已向晚,暮色如渊,夕阳落在远山之外,微弱的红光嵌在重山的轮廓上,像是一堆即将熄灭的木炭。
孟瑾棠眉目低敛,不知想了些什么,转过身,向?杜静若道:“杜姑娘,你?五月可有入京的打算?”
杜静若据实已告:“大约会?去,不过还得先请示过师长。”
或许是因为白云居士出生于官宦之家,最终却流落江湖的缘故,在三大门派中,白云居算是跟朝廷关系最为疏远的一派。
但奇特的是,她们与江湖人士的关系也并不怎么亲密,之所以现在还特别能吃得开,每次提到正道顶尖门派都不会?被落下,都多亏了祖师的功法厉害,而且历代白云居弟子也经常撰写武功心得,将一生所学的精华内容留在门派当?中。
今次联袂而来的三位弟子中,最小的明荷衣不算,另外两人里,哪怕是看起来最不着调的袁去非,真打起来,也绝非易与之辈。
杜静若跟孟瑾棠闲聊了两句,忽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本不算单薄的册子递了过去。
[《白云居刀法精要》:白云居弟子撰写的刀法精要。]
孟瑾棠:“……?”
她顿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这本刀法精要大约是给卫重辞的。
刀狂临终前,曾有让卫重辞拜入白云居的打算,白云居那边的人,大约也愿意收这个徒弟,但在没有电话跟网络的年代里,信息在传递上存在很强的滞后性,没人料到卫重辞一通折腾后,不但没投奔白云居,反倒几经波折,来了掖州,最终被收录进?了寒山派当?中。
白云居那边大约也是有些遗憾,才让杜静若将这本册子带了过来。
考虑到卫重辞在寒山这件事,对于整个江湖来说,还是一个仅存在于猜测中的秘密,没有经过当?事人证明,所以杜静若也不曾多言,只是把刀法精要递了过去,多余的话一句都未曾提起。
孟瑾棠想,以白云居的作?风,应当?也未必有什么试探之意,只是觉得刀狂之女应当?根骨不错,所以权当?结个善缘,就像她以前遇见陈深的时候,看对方资质出色,遗憾于明珠蒙尘,从而生出了一些指点的想法。
积雪覆盖在庭院的地砖上,两人从雪地上行过,淡若云烟,身后几乎没有足迹留下。
——若是急速飞掠,想要做到踏雪无痕还不算太难,但孟瑾棠与杜静若此刻明明缓步而行,依旧轻盈异常,双方对视一眼,都觉对方在轻功上有特别之处。
孟瑾棠想,既然收下了这本刀法精要,那她应该给白云居准备一些回礼才是。
她手上有来自赵伯、卫重辞还有温飞琼的补天神诀残片,目前已经整理出了一半左右,可以将这部分心得梳理一下,托杜静若带回白云居中——毕竟寒山派的真实根基并不深厚,若是有朝一日出了事,小师妹年纪不大,而且又身担父仇,看在今日回礼的份上,白云居那边应当?愿意收人入门。
孟瑾棠晚间尚且有事,跟杜静若告别之后,后者难得地升起一丝逛街的兴致,转身出了大门。
此刻的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但天幕上还晕着一丝余光,天是暗红的,地也是暗红的,许多小贩推着车出来,那些飞萤一样的细小火点,就从他们身边的灶膛中飞出。